白色披風染成血披風的頂白宏張臂摟住筱天煜說:“煜兒不哭,爹沒事。”

筱天煜忽然生出無限勇氣,大聲說:“不要打我爹,欠的錢我還!我去找龍蛋給你們。龍眼睛瞎了一隻,等它睡覺了,我就可以把龍蛋偷出來。”

如果隻說前半截話,在場的人隻會嗤之以鼻,但是他說出後麵的話之後,四爺筱白傑立即追問:“你進過白龍洞,知道龍受傷了?”

筱天煜說了早上在白龍洞的經曆,不過沒說出寒憶年,隻說自己獨自進去的。沒想到這種情況之下,他還想著要維護自己,讓寒憶年很感動。

“從水中接近消除氣味,這倒是個辦法。”筱白傑大感興趣,恨不得現在就抓著寒憶年去白龍洞。

坐在上首的族長筱白英沉聲說:“先說正事吧。老三,青羽到底是誰的兒子?說實話吧,這件事情已經不是你一個人能抗得下的,我得向長老會報告。”

“青羽是她派人送到江洲,那邊帶信讓我去接的,當時正好王玉穎生了個死嬰,我就把青羽放在我的名下。”筱白宏說得有些不明不白,不過該明白的都明白了。他又說:“對外,還是說青羽是我兒子吧,就說是外室所生,取消嫡子身份,按庶子待遇。欠的錢,請兄弟們幫我湊一湊先墊上,我會盡快還上。該怎麽處罰,族長照規矩來吧。”

“罰肯定是要罰的,錢的事情等長老會做出決定再說吧。你們都在這裏等著。老二,你再到外麵交待一下,千萬不要走漏了風聲。”筱白英站起來轉到腥紅色玉屏之後,從東側小門出去了。

四爺筱白傑扶筱白宏到椅子上坐下,王玉穎趕緊過來服侍卻被筱白宏毫不留情的推開,其他那些當家爺們也都十分冷淡的看自己,她無助的看向兒女。

筱天揚在父親麵前跪下說:“爹,不要生娘的氣。”

咳了兩聲,筱白宏壓著火氣說:“對這個存心要毀我項家的女人,我不想評論,青揚,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她。”

“這件事情怎麽能怪娘?”筱天舞替娘叫屈,但是父親根本不理她,長輩們也沒有一個人主持公道,讓她更恨寒憶年了,恨不得一劍宰了他。

“不要說了。讓爹先休息一下。”筱天揚忙說。

五爺筱白雄笑道:“三哥,青揚這小子不錯啊。沒有用家族的丹藥份額在同輩弟子中也是中等水平。”

筱白宏平淡的說:“我哥筱白俠丹藥份額全部分給我們兄弟幾個了。他說,靠丹藥提升基礎不夠牢固,其實是一種拔苗助長的錯誤行為。所以,就算沒有青羽,我也不會讓青揚在打基礎的階段服用丹藥。現在或許青楊不理解會埋怨我,等以後他看到同輩子弟跟他的差距才會明白。”

筱天楊聽得心頭一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筱天舞卻露出譏嘲之色,顯然懷疑父親之言的真實性。

厚重的大門緊閉,空闊的大廳裏安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得見。

像一隻被困小獸的筱天煜,死死的盯著那扇畫著一樹紅梅的玉屏。屏風上,盤虯老鬆的枝頭梅花如湧,每一朵梅花都生機盎然,在燈光的照耀下花瓣變得透明,似乎一陣風掠過花瓣就會飄下來。

有一股異常的能量波動在玉屏風後出現時,寒憶年在窗外都能感到一陣心悸,嚇得趕緊把身子縮到洞底,然後他聽到有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長老會決議:筱白宏挪用的錢由家族承擔,事情到此為止,下不為例。青羽小家夥仍作為筱白宏嫡子,依例享有家族子弟福利,若是年滿十八歲沒有突破到靈士,也必須按族規取消嫡子身份自食其力。”然後,有人說:“散了吧。”

寒憶年從臭鼬洞裏鑽出來,依舊從臭水溝裏鑽出去。已是夜半,天空飄過一層薄薄的雲紗,籠罩住了皎潔的月亮,讓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朦朧。他一路跑到橫貫龍山城的河邊,“撲通”跳下河去,清洗那讓臭不可聞的異味。

筱天煜父子倆在這大晚上的居然出了筱府朝城外走,寒憶年在水裏聽到筱天煜問:“爹,我們去哪裏?”

“去城外的別莊。”筱白宏簡短的說。

聽到他們父子的交談,寒憶年沒有叫筱天煜,而是悄悄的跟在他們後麵走。把守城門的士兵也沒有為難他,反正他們收了筱白宏的打賞心情正好。

夜深而冷,屋子正中圓潤的黃梨木圓桌上,蓮花美人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輝,質感厚重的紫銅底座花紋被磨損殘缺不全,在燈光的映照下形成遊走的雲紋。筱天煜托著腮,輕輕用指腹磨挲著這個曆史悠久的燈座沉思。

“喂,天煜大哥。”寒憶年的聲音在窗下響起。

筱天煜馬上推開窗,欣喜的叫:“呀,憶年,我都把你給忘了。”

城外別莊不是夏天來避暑,下人也就是看莊子的陳伯夫婦。爹一到別莊閉關療傷,筱天煜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他讓小叫化子寒憶年住進來,陳伯夫婦也沒多問。

沐浴過後,寒憶年換上筱天煜的舊衣服。熱湯熱菜填飽肚子之後,他重提舊事:“老大,你怎麽搞得那麽慘?當我是兄弟,就說實話。你能獨力斬殺三階幽冥獨角狼,怎麽他們要叫你廢物?”

“我的筋脈堵塞,修煉很慢,吃了很多藥都不管用。殺那個三階幽冥獨角狼是靠這條黑索,是爹去年送我的生日禮物。用一次需要一小塊晶石,暫時不能再用了。”筱天煜把那條黑索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那你試試冰焰丹,我姑姑煉的。”寒憶年拿出一顆冰焰丹,又說:“很好吃的。”

筱天煜隻看那丹冰光瑩潤異香撲鼻就知道是好丹,哪裏肯收:“把丹收好,以後不要隨便拿出來,當心被搶。那個騎金鷹的女人就是想搶這冰焰丹吧。”

寒憶年搖頭說不是,但筱天煜不信,還威脅說要是他再把這丹拿出來就絕交,他隻得把丹收起來。

筱天煜快活的問:“後天晚上就是蓮燈節,你還沒有見過吧?”然後,他給介紹了蓮燈節的由來。

蓮燈節,是本地除過年之外最隆重的節日,紀念為了抵抗死靈而捐軀的三十萬神風軍將士。死域的死靈大軍大舉入侵已經過去了上萬年了,但這個習俗卻流傳不衰。直到今天,說書的還會講三十萬神風勇士自爆與死靈生物偕亡的悲壯故事。

孤陋寡聞的寒憶年驚歎連連,對筱天煜表示要像神風勇士那樣做抗擊死靈生物的英雄,他撓了撓頭說:“為什麽非要自爆呢?英雄死了多沒意思啊!”

筱天煜嚴肅的糾正:“不能說英雄死了沒意思!”

寒憶年沒再糾結這個話題,更關心筱天煜說燃放的蓮燈必須是親手做的話題,很有興趣一試身手。做蓮燈的材料是現成的,筱天煜馬上去拿來。結果他思想太超前,一晚上時間折騰下來硬把蓮花燈做成了蛤蟆燈,還不讓筱天煜幫著改。

小哥倆玩鬧一陣之後,並頭睡在筱天煜的**聊天。

筱天煜說他的筋脈堵塞跟一般人不一樣,別人筋脈堵塞像挖渠清理一截是一截,愚公移山總有暢通的一天。他的筋脈是前麵清理了後麵又堵上了,清理的速度趕不堵塞的速度快。久病成醫,他還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堵塞筋脈的雜質都是從丹田左側某個隱穴裏冒出來的。

那個隱穴,筱天煜查了很多書都沒查到,但他能肯定那個穴位的存在。

“等我姑姑來了,讓她給你想辦法。”寒憶年大包大攬的說。姑姑,在長輩們平時的談話裏,已經被渲染成了超級天才,所以他自然認為姑姑無所不能。

“嗯,等婧姑姑來了告訴她。”睡意上湧的筱天煜含混的說。

寒憶年也累了,沒再說話,很快睡著了。

清晨,天空未暖,涼雲掠過水麵留下青冷的倒影。大清早就跑到臨水矗立的石亭喂魚的寒憶年故意在涼雲的倒影上灑下魚食,誘那一群錦背鯉爭食攪碎水麵雲影。

“煜兒。”

氣色不佳的筱白宏走進了涼亭,看著筱天煜的眼神卻透著喜愛。恍惚間,他仿佛看到多年以前那個調皮搗蛋的大哥筱白俠。

“筱伯父好。”寒憶年從欄外直起身來給筱白宏打招呼。

“爹,這是我的好兄弟憶年,被仇家追殺,來我們家躲一躲。”筱天煜趕緊介紹。

忽略了“被仇家追殺”的話,筱白宏以為寒憶年是城裏哪家的孩子淘氣跑出來玩的,不在意的笑道:“嗯,那憶年就在我們家住下吧。”

“爹,您臉色不太好,昨天不是說要閉關了嗎?”

“還要做一下準備,待會就閉關了。這幾天不要去學堂,等爹出關再去。”臉更蒼白了一些,筱白宏勉強笑道:“不要氣餒,修煉一定要刻苦。”

“我明白。”筱天煜精神抖擻的回答。等到爹轉身出了亭子,他臉上的笑容迅斂去。

“別難過,伯父的隻是閉關,很快就會出關的。”寒憶年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