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二夫人雙目赤紅,淚珠撒落,淒厲道:

“你說啊!當初娘親將你送到林府,林盛那個老不死,對你做了什麽!他是不是……是不是欺負你了?”

說到最後,她泣不成聲。

一想到自己豆丁大、單純懵懂的閨女會被奸人染指,她恨不得立刻提刀將林盛千刀萬剮!

錢二老爺也急道:“當初我便說姑娘家不必做什麽學問,偏你爭強好勝,硬要昭美去做那什麽才女。

便是大字不識又如何,你也是莊戶人家的女兒,看我何時嫌棄過你!”

錢二夫人攬著女兒隻知嗚嗚地哭。

此刻她的心泡在後悔和內疚之中,若自己的命能換回女兒的安全,她立即就會投湖自盡。

半晌,錢昭美拍了拍錢二夫人的手臂,艱難地開口:“沒有……”

“什麽?”

夫妻倆同時詢問。

錢昭美咬著唇,仿佛格外難以啟齒的模樣,“沒把我怎麽樣,當時二丫讓我小心……”

二丫?

“是安家三房的二丫?”

錢昭美沉默著點了點頭。

夫妻倆頓時淚如雨下,哭成一團。

難怪這幾年,女兒對二丫十分依賴,每日都要去安氏族學等著她。

彼時他們夫妻倆還嫌棄安三老爺登不得大雅之堂,嚴厲喝止女兒跟二丫來往。

沒想到,他們阻止的竟然是自己的女兒奔赴生機的路程!

他們夫妻倆,實在是不稱職。

林氏夫婦倉惶回府,本還想著可以指望聲名在外純潔無暇的女兒力挽狂瀾。

誰知林曼桃如今也臭不可聞,真真是絕了一家的生路。

狼狽之下剛要收拾細軟換個地方東山再起,便被曹縣令帶人堵了門。

“有人狀告你們夫妻輕薄幼女,草菅人命!”

林盛渾身一震,口中支支吾吾道:“都是我夫人唆使,我才一時糊塗啊!”

林夫人立即對他怒目而視!

這個老色批,若非他生性好**,自己又怎會為了滿足他的**欲而造下如此多的惡業!

當下也不再費心為她遮掩,將林盛的醜事竹筒倒豆子般吐了個一幹二淨。

這下換成林盛滿麵怒火。

往日他有多依賴這個夫人,如今就有多麽恨之入骨。

很快,曹縣令在林府後花園的泥土底下起出整整齊齊十六張草席。每張草席都裹著幼童幼女被淩辱虐待過的屍體。

此事一曝光,整個桃城嘩然!

他們追捧的林大儒,他們引以為族學最高教條的女誡,就是出自這樣惡毒肮髒的人之手!

暴怒的百姓書生圍在林府宅院門口,大聲吵嚷著要林盛和其夫人以死謝罪。

要將二人獨女林曼桃送入妓院,也嚐嚐被人侮辱的滋味。

在桃城盤踞數十年,懸在桃城書生頭頂上的大山,竟就這樣一夜之間土崩瓦解。

十六具屍首擺在縣衙,很快就被悲傷欲絕的老百姓領走了十具。

剩下不知來曆的幼童,由知縣夫人何氏做主,擇一寧靜之地下葬了。

做完這一切,何氏滿臉傷感地握著安重華的手:“沒想到林盛夫妻竟如此人麵獸心。

那些幼童的屍體擺在縣衙時,連積年的仵作看了都淚流不止。當日郡主斷言他德行有虧,原是因為長了一雙火眼金睛。”

可不是嗎?

當初在族學,安重華怒斥林盛有才無德,嘲諷族長夫人胡氏和族人做學問隻知追捧才學,不知分辨品德。

彼時人人對她橫眉豎目,罵她無法無天。

如今再看林盛一家肮髒齷齪的樣子,才知她說的竟然是不容辯駁的真相。

隨著林家肮髒內裏的傳播開,安重華智慧剛強、不畏強權的美名,也隨之在桃城備受稱讚。

尤其是那些想把家中子女送去林盛門下的文人貴族,劫後餘生的慶幸之餘,都生出要跟她交好的心思來。

其中最急切的,當屬安氏族長和其夫人。

二人縮著肩膀等在安宅花廳,再也沒了往日的不可一世。

“雲姑娘,重華還不肯見我們嗎?我們已經在這等了快一個時辰了。”

“郡主正在跟曹夫人說話,一時半會抽不出時間來。我給族長和夫人再換盞茶水。”

被小丫頭這樣敷衍,胡氏下意識又要發怒。

族長眼疾手快按住了她,低聲喝道:“之前你為了捧林盛的臭腳,將他沾親帶故的親戚全都搜羅到族學裏來。

如今林盛身敗名裂,這些蛀蟲自食惡果不說,倒害了我們安氏族學!”

如今桃城,人人都譏笑安氏一族有眼無珠,將庸才**棍高高捧起,反對慧珠在胸的莊陽郡主大加踐踏。

安氏族學中的族人,更因為被林盛的親戚**多年,而傳出了木訥愚蠢的聲名。

若族中再不出手幹涉,挽回聲譽,隻怕安氏族人自此要跟科舉一道絕緣!

胡氏猶自憤憤不服,四老爺又怒道:

“你讓丫頭們在族學念的什麽東西,咱們家在七娘身上花了這麽多銀子和心力,你看看她那副上不得台麵的樣子!

你若希望一雙兒女以後就這麽渾渾噩噩的過下去,那我也不必去求安重華,夫妻倆現在就回去收拾家當回鄉下種地去,也好過在這被人成日指點恥笑!”

兒女總是父母的痛處。

說到六郎和七娘,胡氏終於眼眶一濕。

往日她自視甚高,對自己兒女加上了美好的幻想,總覺得他們出色又俊俏。

可如今撕開遮擋其上的假麵,她才驚覺,自己竟耽誤了兩個孩子。

且,胡知府派了胡十六娘和十八娘來參加四時宴,卻沒跟她打招呼,也激起了她的危機感。

此時此刻,她陡覺無依無靠,唯有緊緊攏住夫君才行。

多番考量之下,終於是收起了平日刻薄張狂的嘴臉,默默忍氣。

見她如此,安四老爺這才氣順幾分,又拉著她叮囑道:“一會進去了,你隻管說好聽的。

她若有什麽話刺你,你也給我忍下!兒女出息,比你的臉麵重要多了。”

胡氏咬唇,兀自將抓心撓肝的刺痛忍下,滿腹委屈地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