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兩人驚叫一聲,嚇得往後栽倒,隨即撲騰翻過身,手腳並用往外爬。

“死人了!死人了!莊陽郡主殺人了!”

什麽?死人了?

黑壓壓的人群湊過去,七手八腳地將泥地扒開。

一具麵容淒慘的女屍重見天日。

便是最狠心的劊子手,見到這具屍體都會不忍直視。

“這個女人,也太狠心了。剜目削鼻,砍手斷腳,是有多大的仇要下這麽狠的手。”

是啊,有多大的仇,才能下狠心如此折磨一個女人。

他們追捧讚頌的,竟然是這麽一個狼心狗肺、惡毒狠辣的女人。

往日安重華在桃城名聲有多好,此刻怒罵和詛咒聲就有多劇烈。

已有群情激憤者憤怒地砸上安宅的大門。

“毒婦!憑什麽虐殺桃城的女子!滾出來!”

“該死的毒婦,難怪被趕出臨安,到哪裏去不好,偏要來我們桃城,我呸!”

灼燒得如有實質的急怒中,胡知府和曹知縣先後趕到。

一見那具女屍,胡知府瞳孔一縮,麵露驚怒,下意識急道:“這是怎麽回事!”

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接道:“莊陽郡主府門口,怎麽會有女子的屍體!如此慘狀實在令人發指,本官定要查個一清二楚!”

曹知縣謹慎地沒有開口。

他跟安重華打交道的次數並不少,以她的心智和計謀,若真犯了事,怎會大喇喇地讓人抓到把柄。

更何況,這群情激奮、口誅筆伐的一幕,熟悉得令他毛骨悚然。

當初在縣衙狀告安氏族長搶奪宅院,桃城的老百姓不就被安重華耍得團團轉,被她利用而不自知嗎。

門外叫囂聲如此激烈,安宅的大門終於支撐不住,緩緩打開。

雲娘閃身出來,“兩位大人來得正好,今日府門口不知為何如此喧嘩,惹得郡主覺都睡不好了,還請兩位大人驅趕一二。”

曹知縣心頭的詭異感更重了。

民憤沸天,安重華怎會無知無覺。又怎會派婢女來說這等囂張狂妄的話,進一步激怒百姓!

但看門口這些百姓,果然被這番話激得臉色鐵青。

破口大罵,連臉上的皺紋都在顫抖著罵髒話,恨不能將安重華的祖宗十八代翻出來淩遲鞭屍。

更叫他提心吊膽的是,一旁的胡知府臉色煞白,官帽下,烏黑的鬢發中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仿佛一句句錐心泣血的詛咒怒罵,罵的是他一樣……

這兩人,真是一個賽一個的不對勁。

見胡知府神思不屬久久不開口,明知其中有詐,曹知縣也隻得硬著頭皮接過話茬。

“莊陽郡主門口發現女屍,作為屋主,還請郡主出麵協助調查才是。”

雲娘揚起下巴,“還要郡主出麵?要我說這女屍跟郡主半點關係也無,明明是你們桃城人作惡多端,栽贓陷害郡主。

二位大人自去查探便是,若查不清真相,郡主還要追究你們壞了安宅的風水呢!”

她這話,越發讓圍觀的百姓怒意高漲。

若非有官差在此鎮守,隻怕他們要衝進安宅,為這枉死的女子討個公道!

有人憤憤不平喝問:“安重華這般囂張跋扈,鬧市拋屍,胡知府就這樣袖手旁觀,難道咱們桃城的人命這麽賤嗎?

胡大人若沒有為民做主的勇氣,不如趁早卸職回家賣紅薯!”

胡知府被斥得臉皮一僵,再怎麽心慌意亂,也隻能強撐著端起官威出聲。

“休得無禮!本官豈會坐視不理!桃城的每一位百姓都是本官的子民,與兒女無異。

本官豈會眼睜睜看著她們枉死,還要受此淩辱,更不會對真正的凶手坐視不理。”

說這話時,他內心的煎熬和心虛幾乎快要將他整個人淹沒。

一聲聲責罵質問,仿佛是在指著他自己的鼻子發出。

可他卻不得不如此。

這具女屍憑空出現,已然引起軒然大波。他再要息事寧人也是不可能了。

且再臨時去找其他替死鬼,也不可能。

眾目睽睽之下,他若有任何回避的意思,都會被人誤會為在為安重華開脫,要被人戳著脊梁骨怒罵。

為今之計,隻能將這樁命案坐實在安重華在安重華身上。

好死不死,誰叫這具屍體偏偏出現在她的門口,這口鍋,她不背也得背。

想清這一點,胡知府身上千斤重擔盡數拋去,沉聲道:“事關重大,請莊陽郡主立即出來接受審問。

若郡主執意不肯,休怪本官上門拿人!”

喲,上鉤了。

胡知府自以為自己有了一個天衣無縫的借口,殊不知他正在一步一步、按著安重華的計劃,嚴絲合縫地往前走。

胡知府話音剛落,人群中飛撲而出兩個中年男女,一見到那具女屍,便潸然淚下,哭嚎不已。

“秀娘!秀娘!是你嗎!若是你,便睜開眼來看看爹娘!”

胡知府經曆了一刻的心虛之後,忙恢複了鎮定自若,“你們是何人?為何如此篤定這女子是你們的女兒?”

這夫妻倆自然也是安重華提前安排好的。

一聽胡知府喝問,便膝行過去,揪著胡知府的官袍哭得涕淚四流。

“大人明鑒,草民家住外郊,月初莊陽郡主來外郊踏青,半路口渴,我家秀娘便將要送給我的茶水讓給郡主喝了。

誰料郡主金尊玉貴的身子,喝不得那山泉水,一喝便腹痛不止。

為此她懷疑秀娘故意害她,將秀娘打了一頓,便揚長而去!”

那莊家漢子一邊說,一邊偷著從手指縫裏瞄著胡知府的神色,見他強行僵著臉,眼中卻是遮掩不住的狂喜,不禁說得更加起勁。

“秀娘自覺傷了麵子,不肯回家,從那天起,草民就再也沒見過她。

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看見她的屍體!嗚嗚嗚,我的秀娘,早知道,你爹就是渴死,餓死,也不願讓你來送勞什子茶水喲!”

他捶胸頓地,悲切大哭。

引得圍觀的百姓,無不動容,對仗勢欺人的安重華更是恨得雙目赤紅,拳頭緊攥。

胡知府越聽,心中越發狂喜。

安重華可真真是老天派來的替死鬼,樁樁件件都將凶手指向她!

若不將這個罪名按死在她身上,豈不是辜負老天對他的庇護和幫助!

胡知府挺起了肚子,再次看向雲娘,“如今有人狀告莊陽郡主殺人毀屍,還請莊陽郡主來縣衙應訴!”

這一次,安重華終於款款現身。

但見她貌若皎月,唇若初桃,比起地上那黯淡悲慘的女屍,簡直囂張美豔得不可一世。

一年少氣盛的書生暴然大喊:“安重華,你心狠手辣,視國法綱常於無物,不配為人,更不配做一國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