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被這驚天消息震得一靜,隨即是一陣喧天的議論聲。

“不能人道?看他的大塊頭,實在不像啊。”

“也說不準,若不是有問題,怎麽會去做山賊,還淩辱女子?”

“莊陽郡主知道這件事,他們必然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

“安靜安靜!”

胡知府重重敲了兩下驚堂木,扯著嗓子大喊,“不得喧嘩!安重華!休得狡辯!”

一派喧囂之中,安重華平靜的聲音響起。

當她開口的時候,談論得熱火朝天的眾人不自覺地閉上了嘴,幾百雙眼睛不約而同地盯著她。

仿佛有一股無形的氣場縈繞在她身側。

“腎開竅於耳,但看他雙目無神,又耳縮垂小,便是先天不足之相。

大人若不信,大可召大夫上堂把脈,何必如此急著反駁。”

雙目無神,耳縮垂小?

聽著這話,眾人不自覺地摸了摸耳朵。

有那耳朵飽滿的,便傲然挺胸。有那耳垂癟小的,便悄悄縮進人群中。

就連胡知府都不自覺地對照著自己的耳垂琢磨了片刻,回過神來,輕咳一聲。

“黃覺,你可承認,你不能人道?”

請大夫?他可沒那麽蠢。

若真診出什麽,這盆汙水哪還蓋得下去,反而是替安重華洗白了。

不如讓黃覺自己開口。

在他看來,隻要是男人,都不可能承認自己那方麵有問題。隻要黃覺咬死不承認,安重華再如何狡辯也於事無補。

誰知下一刻,黃覺的話,讓所有人都瞪掉了眼珠。

隻見他憋屈至極地漲紅了臉,連眼珠都爬上了紅血絲。

嘴裏卻格外老實,“是,我的確是,有那方麵的問題。”

他牛眼大的眼睛瞪向安重華,緊咬牙關,一字一句道:“老子這輩子沒睡過女人,之前說的那些,都是吹牛的。”

嗬!

瞧著牛高馬大的山賊,竟是個不能人道的!

作孽哦!

這樣一來,潑在安重華身上的髒水,竟不攻自破!

胡知府焦急地看著一旁的龍濤,兩眼犯難,不知如何是好。

“敢問這裏是不是在審女子虐殺的案子!”

一個嘶啞的聲音自人後響起。

“大人!民婦也有冤情!請大人為民婦主持公道!”

撕心裂肺的哀嚎劃破嘈雜,傳入公堂之中。

一身著粗布麻裙的女子費力扒開人群擠了進來。

胡知府皺眉輕斥,“如今堂上正在審案,若有冤情隻管將狀紙呈上,本官自會通知你何日升堂。”

那民婦將頭磕得梆梆響,“民婦不懂這些,民婦有冤!我女兒半年前失蹤,如今剛被尋回,可尋回之時,卻……”

她聲音頓住,似乎連喉嚨裏都哽上了什麽酸澀發硬的東西,明明張開嘴唇,卻一個氣音都發不出。

隻得無力地膝行向前,一下又一下地磕著頭。

沉悶的磕頭聲,仿佛錘子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敲在眾人髒腑之中。

她身後跟著三個壯漢擠了進來,手中抬著一口箱子輕輕放下後,小心翼翼地掀開蓋子。

眼圈赤紅一片看向曹知縣,“妹妹被尋回來,便是這副模樣,聽說今日找到的屍體也是……這才想請大人主持公道。”

眾人探著脖子往木箱中看去,隻一眼,便嚇得渾身發軟。

有那膽小的,被駭得癱倒在木地,嘴唇顫抖,久久不能發聲。

木箱裏的女子,四肢俱無,隻剩扭曲的身子如毛毛蟲一般搖晃蠕動著。

當她感受到光線抬起頭時,黑漆漆的眼眶下,一個如牛鼻環一般的打圈在她秀美的鼻頭中穿過。

仿佛與生俱來的習慣一般,她下意識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空****的嘴巴裏頭,半截舌頭直駭得公堂上的人頭皮發麻。

若說那具在安重華府門口掘出來的女屍已是慘絕人寰,那這活生生的女子,讓人湧出濃濃的恐懼感,隨之而來的便是幾欲發狂的憤怒和憐憫!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狠心的人,竟然把一個活生生的妙齡女子,折磨成這個模樣!

終於有人忍不住滿腔憤怒看向安重華:“莊陽郡主,你作何解釋!時至今日,你還要砌詞狡辯嗎?”

安重華垂眸斂下眼中的悲傷。

若非為了斬草除根,她決計不願將被害女子的傷口暴露於人前。

可世事就是如此,若不是親眼所見,再怎麽悲慘的遭遇,也不過是一句感慨而已。

她沉聲問著三個男子,“你們據實交代,你們的妹妹,是何時失蹤的?”

為首之人哽咽道:“一年前,妹妹出城探親,自此便一去不回。家中已經找瘋了,可她自此了無音訊,仿佛人間蒸發一般。

我們若知道她會受此苦楚,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的!”

安重華收拾好心中情緒,才抬頭看向高座上的胡知府。

“一年前,我還好端端地呆在臨安,怎麽能遠赴千裏,在桃城犯下如此惡行。

背後真凶,定然另有其人,還請兩位大人查個水落石出。”

眾人也將眼光往堂上看去。

被群情激奮的視線包圍,胡知府已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

直至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身不由己地走入了陷阱之中。

一具屍體被掘出來,或許是巧合。可一個活生生的女人被找回來,必然是有人知道了他的所作所為。

可恨他竟不知不覺,被引導著將此事鬧大,如今若不給個交代,他自己便會成為眾矢之的!

若屍體被發現時,他大事化小將一切都掩藏起來,此刻也不會如此被動。

如今,他想將一切罪過推到安重華身上的想法,勢必不可能了,那究竟該怎麽辦!

他一再告誡自己,不能慌。

若真的慌了神,才是絕了生路。

他借著擦汗的動作朝龍濤站立的位置看去,卻見原本站著高大侍衛的地方,一眨眼的功夫竟然空無一人!

胡知府簡直要崩潰了!

該死的!如果不是龍濤攛掇他,他早在第一時間就把這件事蓋了下去,該死的該死的!

這個渾蛋讓他泥足深陷,卻在他沒法善了的第一時間溜之大吉。

怔愣片刻,堂下安重華已經從三個男子口中問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在燕城找到妹妹,她被街頭雜耍的藝人買下,成日被人鞭笞,當街展露殘肢斷臂,扭曲賣笑。

隻可惜她如今已經不能說話,也不知道是誰將她害成這副模樣。

我們兄弟在燕城查了許久,也隻知道是一個叫葛彪的男人把她從桃城賣了出去。”

葛彪?

胡知府臉上橫肉又是一抽,忙不迭怒喝:“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