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眉寧知道,近些時日因為莫管家的事情,莫慎兒與她鬧了別扭。
但她一直覺得,莫慎兒之所以不喜歡她與莫管家交往過密,完全是因為多年來養尊處優的緣故。
莫慎兒這孩子,在外人看來,率真可愛,單純無害。可骨子裏,卻是極其驕傲的一個人。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北定侯府的嫡出小姐,所以便高人一等。
這些年來,縱使莊眉寧這個侯夫人沒有實權,可北定侯府裏的諸人對莫慎兒,卻是從來都沒有虧待過的。
所以,莫慎兒不懂莊眉寧的處境,更瞧不起莊眉寧與身為奴才的莫管家來往過密。
莊眉寧一直都在縱容莫慎兒。
在與莫管家聯係這件事兒上,也極其小心翼翼。
可讓她萬萬沒想到是,莫慎兒的反應,竟會如此過激。
如果可以選擇,我倒寧願自己不是你的女兒。
聽聽!
這話,竟是從莫慎兒口中說出的啊。
“我做錯了什麽!”
這麽多年來,莊眉寧在北定侯府裏如履薄冰。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讓自己與兩個孩子過得隨心所欲,揚眉吐氣兒。
她一再隱忍,悉心籌謀。
甚至,為了達到目的,討好侯府裏的管家,隻為能在關鍵時刻,用兵一時。
今日!
今日,她滿心歡喜的想與莫皖北分享他的婚事兒。
因為在她看來,一旦莫皖北娶了張三小姐。那麽他們母子三人,便離自己的目標更近了一步。
然而,兒子兒子苦等不來也便罷了。這素來貼心的女兒,竟還說出如此大言不慚的話來。
莊眉心痛!
心痛至極!
“慎兒!你從出生起便是北定侯府的嫡出小姐,受到你祖母和父親的疼愛!就連那最難接近的莫止湛,對你也比對別人多出幾分的包容。
你養尊處優,高高在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你不懂得我的苦楚,不會為我設身處地的著想,我不怪你!但是咱們青黛院現在是何等處境,你能否睜開眼看看?”
說罷,莊眉寧苦笑了聲兒,指著院門,道:“是啊!我是北定侯夫人!我住在上房的青黛院裏,吃喝不愁!可你瞧瞧外頭的人,誰曾將青黛院放在眼裏過?
莫說是外頭別的世家,也暫且不提你的外祖。就光是侯府裏的這些奴仆,他們有真正尊敬過青黛院嗎?沒有!”
莊眉寧握緊了拳頭,身子微微發顫,顯然是被莫慎兒的話傷得不輕:“在他們眼裏,侯府真正能說得上話的,是世安院和星辰閣。就連三房那頭,也因為得你祖母喜歡,分得了幾分的尊重。
而咱們青黛院呢?不過就是侯府裏用閑錢養著的廢人罷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莊眉寧這兩年來,情緒越發不可自控。
一旦脾氣兒上來,那是怎麽攔都攔不住的。
她揚高了語調,絲毫不顧及外頭還有婢女守著:“我可以不要丈夫的寵愛!可以不要婆婆的信任!也可以,不要世人的尊重。
可是慎兒,我要你和你四哥都過得好!我要你們成為人上人,不再受任何人的壓製!所以,我必須去爭,必須將權利握在自己的手裏。
哪怕,為此需要付出很多的代價!需要費盡心思去籌謀!需要做一些,我根本就不喜歡做的事情!
但隻要你和你四哥能得到該得的一切,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然而你呢?你方才說了什麽?你說,你不願意做我的女兒?
嗬……是啊!攤上我這麽個母親,你受委屈了!不願意做我的女兒,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你的代價,便是降低身份去討好莫管家?”
莫慎兒聽了莊眉寧那一番話,不是沒有動容。
隻是每每想起莫管家時,幾年前自己所看到的,聽到的一幕幕,便猶如皮影兒戲一般,回放在腦海。
“你所謂的付出和籌謀,竟離不開一個奴才?難道這些年,我背地裏為你所做的事兒,都比不得一個奴才嗎?”
莫慎兒死死盯著莊眉寧,隻盼著自己的話能讓莊眉寧有所感觸:“我不喜歡莫止湛,卻依舊去討好他。我不愛陪太夫人,還是得時常承歡膝下。
你說要找一個家世不強的女子給莫止湛做媳婦兒,這才能免了咱們的擔憂,打消太夫人的疑心!我就不顧自己的身份,屈尊與沈扶搖交好。
你要中饋大權,怕沈扶搖成為你的絆腳石,我就想方設法除掉她!我做了那麽多,你看見了嗎?莫管家呢?他為你做了什麽?給你一些小恩小惠?嗬……”
莫慎兒冷笑著搖頭,極其不解:“怕隻怕,你與莫管家私交,是為了自己吧?”
“討好?”
莊眉寧心寒至極:“你以為所有的管家,都是奴才?你以為莫固安是一個沒用的人?倘若他真的沒用,他能穩坐侯府管家之位二十來年嗎?
倘若他沒本事兒,他能獨自外出,去巡視莫家在外的那麽多生意?你隻看到我討好他,卻不曾看到我將他當成了妻子!
你以為,他隻給了我們小恩小惠。卻不知道,在以後的道路上,他的舉足輕重!”
“是嗎?”
莫慎兒挑了挑眉,眸子裏極其不屑:“聽母親這意思,是不打算與莫管家斷關係了。”
“慎兒!莫管家是咱們青黛院的人!他與咱們,是站在一頭兒的!”
“好!母親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
莫慎兒淡淡瞥了莊眉寧一眼,道:“我這個當晚輩的,又能改變得了什麽?隻求你與莫管家能稍稍避嫌。別忘了,你兒子的婚事兒還沒說定,你女兒,也尚未及笄。
若有朝一日,你與莫管家的事兒不慎被旁人知曉。可千萬,不要連累了四哥與我才好!否則,母親這麽多年的籌謀,恐怕就要白費了。”
“慎兒!你胡說什麽!”
莊眉寧神色一閃,總覺得莫慎兒的話不大對勁兒:“平白無故的說這些話,若讓旁人聽見,還真以為我與莫管家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