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瑣的一日,終是結束了。

沈扶搖隨著太夫人、莊眉寧一起,陪著及笄的莫慎兒,一道將賓客送走。

在返回上房的路上,莫慎兒主動小跑上前。

一開口,便是聲聲兒抱歉。

“嫂嫂,慎兒方才在宴席上,當真不是故意的,您千萬別怪慎兒啊。”

“怎麽了?”

沈扶搖裝作不知,一副極其擔憂的好姐姐模樣兒:“好端端的,我怪你做什麽?”

“嫂嫂……”

莫慎兒牽起沈扶搖的手,不住搖晃。

“方才那歐陽夫人,明顯是在擠兌你,嘲諷你!慎兒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所以才開口扯謊,說你什麽都會。卻不曾想,姑母當了真,硬要你當眾獻藝。

為此,不僅惹惱了二哥,還得罪了大伯母。更讓你在諸位長輩與夫人麵前,丟盡了臉麵兒。”

話說到此,莫慎兒又抬起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小聲兒道:“可是嫂嫂,慎兒當時當真是好意,沒別的意圖。你……你可千萬別因為這件事兒與我離心啊。”

“真是個傻丫頭!”

沈扶搖敲了敲莫慎兒的腦袋,語氣兒寵溺道:“滿腦子盡胡思亂想什麽?你究竟是個什麽性子,難不成我還不知道嗎?自是清楚你是為了我好的。

隻不過,今日是你的及笄之禮。你如此為我出頭,倒是讓你晦氣兒了。”

“你是我的親嫂嫂,又是我的好姐妹,我自然不能聽別人說你不好。”

莫慎兒見沈扶搖當真沒有生氣兒,終是鬆了口氣兒:“若能忍受別人當著我的麵兒,說你哪哪不是,那我就不叫莫慎兒了。”

“你呀!又是何苦?”

沈扶搖微微搖頭,極其無奈:“你明明知道,祖母宴請過來的夫人,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兒。她們府中,或多或少都有尚未成親的青年才俊。

特別是那歐陽夫人!她的女兒已經出嫁,如今府中隻有一個年滿十六歲的兒子,再無別的兄弟姐妹。

我聽聞,這歐陽公子年少有為,博才多學,就連容貌亦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更何況,歐陽大人近幾年來,越發深得聖心。他手底下所握著的權,日漸增加。若你能嫁到歐陽家,也算是門當戶對。”

言畢,沈扶搖又佯裝擔憂:“可你今日,卻為了我……”

“這有什麽?好姐妹,不就是應當相互幫著對方嗎?”

莫慎兒拍了拍沈扶搖的手,打斷道:“再說了,歐陽家就算如今再得聖心,也比不得咱們莫家。

她們的氣度若如此小,隻因我說了幾句你會的東西多,便對我生了意見,那我倒要謝她們公子不娶之恩。”

言畢,又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於是,忙‘呸’了幾聲兒,又道:“瞧瞧我,都糊塗了!什麽謝她們公子不娶之恩?就算她們想娶,我還未必會嫁呢!

我們莫家的姑娘,可不是誰想娶就能娶的。”

“是是是!咱們家慎姐兒是何等佳人?豈是旁的男子隨隨便便就能迎娶的?”

沈扶搖瞧著莫慎兒又恢複了以往的‘天真’作派,不禁覺得好笑。

一個做悲哀的樣子,應該是怎樣的?

沈扶搖想了想……

大概就是,對方察覺出了你的機關算盡,卻依舊陪你裝傻充愣去演戲。

無論你說什麽,做什麽。一滴眼淚一個笑容,哪怕是蹙一眉頭,都不值得對方再去信任。

當下,莫慎兒與沈扶搖,便是如此境地。

二人皆在演戲。

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戲碼。

不同的是,莫慎兒以為自己聰明得很,能將沈扶搖玩弄在手掌之中。可沈扶搖呢?卻早已看透了莫慎兒的心。

“嘻嘻……嫂嫂!”

莫慎兒見沈扶搖不僅什麽事兒都由著她,寵著她,還如此誇讚她,且句句真誠,不禁越發相信沈扶搖沒發現她做的那些齷蹉事兒。

“話又說回來!今日啊,我才真正見識到二哥的護妻本領呢。倘若以後我也能嫁一個像二哥一樣的男子,處處將我捧在手心,那也便心滿意足了。”

“你如此討人喜歡,還怕覓不到如意郎君嗎?北定侯爺的嫡女,熹妃娘娘的侄女,如此顯赫的家世,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若有朝一日娶了你,定會好生捧在手心護著,不舍得讓你皺一下眉頭!”

沈扶搖知道,莫慎兒自是沒什麽要緊話要跟她說的。

之所以死死纏著,不過是想一再試探她,對當初辣鍋子的事兒,究竟知曉幾分罷了。

所以,沈扶搖縱使再厭惡她,也隻得耐下性子,對她又哄又寵。

就像以前一樣,傻傻的將她當成妹妹來對待。

隻有這般,莫慎兒才會放鬆警惕。

嗬……

從相識開始,一直都是莫慎兒扮豬吃老虎,當麵一套背地一套。

如今,也該輪到沈扶搖了。

“嫂嫂。”

莫慎兒一路隨沈扶搖走著:“你已經許久沒來過青黛院了!要不……明日清晨你過來吧?我教你彈琴。這樣,以後若再遇到像今日的事兒,你也能應對一二。”

“彈琴?”

沈扶搖一聽,連忙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你可別鬧了!讓我學什麽不好,非得學琴?這跟讓你拿著賬簿,去打算盤有什麽區別?”

開玩笑呢吧?

青黛院的人,恨不得將我沈扶搖除之而後快。

先是你莫慎兒虛情假意與我結交,後是你母親莊眉寧收買我的婢女趣兒,給我下避子藥。

我若去青黛院,還能安然無事兒的出來嗎?

“嫂嫂……那你總得會一兩樣東西吧?”

莫慎兒也不知抱了什麽心思,一心想將沈扶搖拉扯到青黛院去。

沈扶搖依舊搖頭拒絕,說什麽也不答應:“我會做買賣,會打算盤,便夠了!什麽琴棋書畫的,先一邊兒待著吧。”

說罷,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素來沒什麽誌向。再說了,這些日子為了準備你的及笄禮,我已經夠累了。

就算當真要學點什麽技藝,也得等我先緩緩不是?待我緩過神來,你若還願意交我,我再學。若不願,我便讓你二哥尋了別的師父教我,總不至於再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