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搖從青黛院出來後,情緒一直不高。

她靜靜走在莫止湛身邊兒,一腳一腳踩在石頭路上,像是在泄憤。

莫止湛看了她幾眼,道:“還在為四弟的那個姨娘不平?”

沈扶搖聽了這話,身子往外挪了挪。

什麽叫四弟的那個姨娘?

人家有名字兒,還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兒,叫沁雅。

沈扶搖有些小脾氣兒,與莫止湛保持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此時的雨,已經比來時小了不少。

但打在人的身上,依舊涼颼颼的。

莫止湛伸手攬住了沈扶搖的肩,一把將她拽了回來:“小心著涼。”

“為什麽要走?”

沈扶搖問。

“那茶葉,是北哥兒帶回來的。平日裏,沁雅又喜歡得很。能夠在那茶葉裏下/藥的,必定不是外人。”

沈扶搖經過了諸多深宅手段後,早已經學會分析每一件事兒背後的陰謀。

“而青黛院裏,能夠將這件事兒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隻有……”

“不管是誰,都與我們無關。”

莫止湛先一步開口,將沈扶搖的話打斷:“沁雅不是我的女人,她腹中的孩子也不是我的骨肉。她受了委屈,自有老四心疼。”

說罷,莫止湛又道:“老四看著不如其他兄弟沉穩,但卻也是個好麵子的。他骨子裏倔強固執,不服輸,從來都不願別人插手他的事。”

“那沁雅怎麽辦?”

沈扶搖明白,就算她不將那幕後凶手的名字兒說出來,莫止湛心裏也清楚得很。

於是,也不點名帶姓:“祖母年紀大了,不能打擾。那人雖是長輩,可卻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兒。

如果連我們都不為她做主,誰又能給她一個公道?北哥兒嗎?你這兄弟素來沒什麽主見,對那人極為寬容與遷就。

這件事情如果我們放任不管,盼著北哥兒去掌事兒。隻怕,沁雅到死都不能得到一個交待。”

“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不會有交待。”

莫止湛當然知道沈扶搖的意思。

隻是這世上,哪裏能事事都能得到一個稱心如意的交待呢?

“沁雅那孩子,確實是死得可惜了些。我相信,以老四的性子,以後不管有多少妻妾,都依舊會對沁雅好。”

言畢,又默默握住了沈扶搖的手,道:“你放心。”

莫止湛握沈扶搖的手,已是家常便飯的事兒了。

一開始,沈扶搖不習慣。

可莫止湛總能尋出各式各樣的理由來。

譬如:“我們是夫妻。”

又譬如:“你身子弱,今日天涼。”

總而言之,再牽強的理由,隻要是從莫止湛口中說出,都覺得充滿了道理。

久而久之,沈扶搖也便習慣了。

她與莫止湛之間,已經同床共枕許久了。

他們牽過手,親過小/嘴,也相互擁抱過對方。

除了行周公之禮以外,別的夫妻會做的事兒,他們也都做全了。

對於沈扶搖而言,他們與真實的夫妻無異。

每每莫止湛握住她的手,她總覺得格外安心。

就像現在。

天蒙蒙亮。

雨勢雖然見小,但風卻吹得極其起勁兒。

花園裏的大樹這風吹得左右搖擺。

影子傾斜在小道上,像極了發作的厲鬼。

可莫止湛的手,是那樣的暖。

暖得沈扶搖竟冒出了一種奇怪的念頭。

若這條路,一直走不完就好了。

沈扶搖真的‘放心’了。

她不再去問沁雅姨娘該怎麽辦,也不再去聲討莊眉寧,要讓她付出代價。

隻靜靜走著,一直走著。

而事實上,她清楚的知道,莊眉寧是莫皖北的母親。

親生母親。

就算莫皖北真的將所有的證據都擺在莊眉寧麵前,也不會拿莊眉寧怎麽樣。

隻因莊眉寧是一個母親。

就像前一陣子,青萍的死。

縱使大夥兒對這件事兒都心知肚明,太夫人那頭也知道莊眉寧有多麽不堪。

可莊眉寧到底是侯夫人,是她的兒媳婦。

故而,總是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沈扶搖就算再想為沁雅姨娘不平,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

因著有莫止湛的交待,青黛院那頭的事兒,沈扶搖便真的不管了。

侯府之中,人人都知道沁雅姨娘小產,被打下了一個死胎。也都猜測,這孩子死得冤枉。

但由於太夫人那頭不仔細過問,星辰閣這邊兒也沒見有所動靜。那些想要看熱鬧的人,也便隻能在暗地裏嚼嚼舌根。

隻是……

再沒人管,莫家沒了一個孩子的事兒,也不是一件小事兒。

許是為了安撫沁雅姨娘情緒,太夫人接連三次,命蔣媽媽抬了補藥、首飾、綢緞等物,去了沁雅姨娘屋裏。

聽聞,還曾讓蔣媽媽傳話。說是希望沁雅姨娘好好調養身子,來年好再為莫家添丁。

莫皖北那邊兒,對沁雅姨娘也越發好了。

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往沁雅姨娘屋子裏搬。必要沒有公務,必定會留在府中陪伴在沁雅姨娘左右。

再不似前陣子那般,時時躲著不見人。

而莊眉寧。

太夫人沒發落她,甚至沒傳她去問過一句話。

隻對眾人說:“我年紀到底大了,不喜熱鬧。以後你們這些媳婦兒孫媳婦兒的,也不必日日過來請安。

有新鮮事兒時,到世安院給我說說,我便心滿意足了。”

說罷,更是著重點了青黛院的名兒:“青黛院近來的事兒多,好好打理吧。”

言下之意,便是不許莊眉寧踏入世安院一步了。

其他的夫人主子們,多少有些受到牽連的意思。

太夫人不想見莊眉寧,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畢竟,莊眉寧還是侯夫人,是嫡係這脈的母親。若連一點麵子都不給她,恐怕會有損二房的威名。

太夫人事事思慮周全,故而有了不喜熱鬧一說。

別的夫人主子們倒也沒太大的意見。

不需每日過來請安,倒也省了事兒。隻是背地裏,難免又將莊眉寧編排了一番。

莊眉寧知道自己被人陰了,但苦於尋不到證據,所以隻能受著。

不能來給太夫人請安算什麽?

現在讓她更頭疼的,是莫皖北與莫慎兒這對兒女的態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