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搖接連好幾日,吃不下睡不著。

隻要一閉上眼,腦海裏都是莫止湛。

莫止湛的笑,莫止湛的背影。

莫止湛認真看書的模樣兒,莫止湛聞雞起舞的勤奮。

以及……

莫止湛逗她時的痞子樣兒。

沈扶搖知道自己動心了。

或許,這便是愛。

哪怕她從未對莫止湛說過那句話。

甚至也說不清楚,她是從什麽時候兒起,將莫止湛看得這樣重。

但此時此刻,她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

然而……

一切已經晚了。

若能重新選擇。

也許,她依舊攔不住莫止湛承襲爵位,去往邊疆。

但至少,她能在莫止湛離開侯府以前,告訴他她的心意。

再不濟,也能寫一份家書啊。

……

十日以後,宋祁和蝴蝶終於回來了。

跟著二人回來的,還有莫止湛的屍首。

十日。

那一副屍首早已麵目全非,看不清模樣兒了。

因被水泡過,屍首浮腫得很。又因臉上受過幾道刀傷,而那傷口早已腐爛,所以根本認不清那人是不是莫止湛。

隻知道,那屍首最初的身型,與莫止湛相差不多。臉廓,也是英俊得很。

他穿的是莫止湛的衣裳,佩戴的是莫止湛的玉佩。

便連莫止湛最常用的那把軟劍,也在水底尋到了。

太夫人看到屍首回來以後,哭成了一個淚人。

反而是沈扶搖,瞧著那副屍首的模樣兒,心裏竟莫名滋生了幾分僥幸。

真好。

看不清模樣兒,真好。

不管那是不是莫止湛,隻要看不清他的容貌,沈扶搖便當他是旁人。

哪怕隻是自欺欺人。

哪怕,事實就擺在眼前。

可沈扶搖還是心懷期待與僥幸。

她可以活得有些盼頭了。

這一輩子,就盼著莫止湛能回來。

一日,一年。

十年,終老。

心裏有了盼頭,日子也便容易得多了。

……

宋祁帶回來的屍首,已有些日子了。

倘若不是撒了從醫清那裏拿去的藥粉,恐怕早便腐臭不已。

回到侯府後,容不得半點耽擱。

隻簡單換了衣裳。

收拾整齊以後,便封了棺。

隨即,便下葬到了莫家的陵園。

頭七是不必過的。

莫止湛的頭七,早已在外頭過了。

據說,宋祁和蝴蝶兩個人,在帶莫止湛回來時,還叫了一路的魂。

隻為了……

在把莫止湛的屍首帶回來的同時,將他的魂也一並叫回來。

……

莫止湛下葬的第十日,朝廷就來了聖旨,讓莫皖北承襲了爵位。

而莫皖北這個新任的侯爺,連京都都沒回,便直接駐紮在邊疆了。

莊眉寧是關不住了。

即便太夫人還沒解了她的禁足,但她卻已擅自離開青黛院,前往世安院給太夫人請安了。

“你的經書抄的如何了?”

太夫人哪裏能猜不透莊眉寧的心思?

以前莫皖北還沒是北定侯,莊眉寧就已經為了權利費盡心思。

現如今她的兒子是侯爺了,以後整個北定侯,都得由她兒子照拂。她這個做母親的,哪裏又還閑得住呢?

“母親,經書的事兒還是以後再說吧。”

莊眉寧此時有了倚靠和資本,哪裏還會懼怕太夫人呢?

以前,因為太夫人不喜歡她,她又自覺得自己是從姨娘抬為正妻的。再加上,心裏對太夫人多少有些怨懟。所以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都管自己的婆婆叫太夫人。

太夫人見她如此,也懶得管她。

久而久之,想要從莊眉寧的口裏聽到‘母親’二字兒,那是極難的。

沈扶搖嫁入北定侯府後,先後聽到過幾次莊眉寧喚太夫人為母親。可那都是莊眉寧有事兒要求太夫人時,才會開口。

現如今……

一進門就是一句‘母親’。

倒不能證明莊眉寧看開了,孝順了。而是,莊眉寧有底氣兒,有自信了。

她將自己擺上了一個更高的位置。

一個,可以和太夫人抗衡的位置。

“湛哥兒走得突然,我這個做母親的心裏也難過。前幾日,我已經為湛哥兒抄了一份《往生經》。這陣子,倒是一點也不想動筆了。

總覺得心裏堵得慌,夜裏也時常夢見湛哥兒小時候兒的事情。我想著,母親您是最心疼湛哥兒的。現如今湛哥兒不在了,您心裏比誰都痛。

所以……便決定以後多來陪陪母親,也好給母親解悶,盡盡孝道。”

“你若真想盡孝,便多為我抄幾份經書吧。”

太夫人刀槍不入,柴米不沾:“這幾日侯府事兒多,你好好在青黛院裏待著就成。”

“在青黛院裏待著?”

莊眉寧仿佛聽到了一個極其好笑的笑話一般,瞪大了眼睛:“母親,您這是什麽話?北哥兒如今都已經是北定侯了,難不成您老人家還要將我禁足在青黛院裏不成?”

說罷,又道:“還是……母親不喜歡我過來陪著?若是如此,那便讓扶搖多來陪陪母親好了。反正母親也喜歡扶搖,扶搖這孩子也孝順。”

言畢,又添了句:“再說了,扶搖也是時候兒該閑下來了。”

“你想說什麽?”

太夫人神色一冷,半眯著眼道。

“也沒什麽。”

莊眉寧笑得花枝招展的,哪裏像是為了莫止湛傷心難過的樣子?

“隻是今日既然在母親這裏撞見了扶搖,便想順便問問。這侯府的中饋大權,扶搖打算什麽時候兒交出來?”

“交給誰?”

太夫人此時,不僅神色冷了下來,便連語氣兒都冰冷了幾分:“交給你嗎?”

“這……咱們天啟國現任的北定侯,是北哥兒了。這個北定侯府,自然也是北哥兒說了算。

按道理來說,北哥兒若成了親,侯府的後院的大權,自然是要交到北哥兒媳婦兒手裏的。若那新媳婦兒不擅打理內務,也可交到我這個婆婆手上。

可現在,北哥兒還沒成親。所以中饋大權,自然是先交給我了。待以後北哥兒有了媳婦兒,我會再慢慢斟酌。”

莊眉寧看著太夫人的眼神,十分認真:“如此繁瑣的事兒,就不撈母親和扶搖操心了。”

莊眉寧的話,說得理所應當,倒將太夫人氣得不輕。

“阿寧,我這還沒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