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定侯府亂得一團糟的時候,沈扶搖卻一度懷疑自己已經死了。
當她腳下打滑,墜入懸崖的那一刻。
她看見了懸崖上那一張驚慌的臉。
她聽見了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她親眼見他縱身跳下懸崖,緊隨著自己而來。
那是她/日思夜想的一張臉啊。
那一句‘扶搖’,是她夜裏做夢都想聽到的甜言蜜語。
或許……
她早早就已經死了吧?
死在山洞裏。
亦或,死在了那歹人的迷香之中。
所謂的醒來,不過隻是一場夢罷了。
興許,她的肉身早就已經沒了。從山洞起,再到膽顫心驚的逃生,不過隻是她的靈魂在遊**罷了。
沈扶搖不知道,人死以後會去哪兒。
但以前常聽老人說,人一旦沒了,魂魄便會被黑白無常勾走。黑白無常會將人的魂魄帶到黃泉,交給孟婆。
孟婆那裏有一碗孟婆湯。
孟婆湯下肚,所有的前塵往事兒,便都煙消雲散了。
也有作惡多端者,或死得極冤者。他們由於種種原因,沒能被黑白無常收走,從此淪為孤魂野鬼。
是了。
她沈扶搖雖然沒做過什麽壞事兒,但這一次突然被擄,還真是冤枉。
如此,大抵是真的成孤魂野鬼了。
如若不然,她又怎麽能在這個時候瞧見那白衣訣訣的男子?
嗬……
早知自己已成孤魂野鬼,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從山洞出來到現在,那種心理上的折磨可真讓她崩潰啊。
若一早她就明白自己已經沒了,便不必再折騰那許多。
“扶搖!把手給我!”
在墜崖的那一瞬,沈扶搖腦袋裏滋生出了許多的想法。也許在別人看來,那不過刹那間的事兒。可對於她而言,隻要能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便已是永恒。
“扶搖!把手給我!”
白衣男子見沈扶搖一邊兒往下墜,一邊兒帶笑地看著他,不免又著急喚了一次。
沈扶搖聽著那男子的聲音兒,心裏更是歡喜。
是啊。
他死得多冤?
好端端回個府,便連性命都丟了。
如此,又怎麽能擺脫得了成為孤魂野鬼的劫數?
也罷。
孤魂野鬼也好,在陰間四處遊**也罷。
隻要二人還能相見,就比什麽都好。
沈扶搖已顧不得現在的處境。
在她的認知裏,自己已經死了。
墜崖也就墜崖吧!
難不成,魂魄還能死第二次?
於是,笑著看向那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男子,傻乎乎問了一句:“你……過得好不好?”
“莫犯傻!”
白衣男子嚴肅的臉上,微微露出了幾分無奈。隨即,便又恢複如常。
好在那男子有功夫在身,身材比沈扶搖高大。
雖晚了沈扶搖一步墜崖,但卻在墜崖途中趕上了她。
“把手給我!”
說著,便伸手將沈扶搖拉入懷裏。
緊接著,一個旋轉,便將自己換到了下方,徹底與沈扶搖對換了位置。
沈扶搖有瞬間的恍惚。
當她看到那離自己極近的眼睛與鼻子,當她切身感受到對方身體傳來的溫度……
終是喃喃喚出了三個字兒:“莫止湛。”
“我在。”
天知道,沈扶搖的眼神有多癡迷。
天知道,莫止湛有多想醉倒在沈扶搖的眸子裏。
可眼下情況緊急,莫止湛根本不敢多看沈扶搖的眼睛。
他在二人不斷往下墜落的時候,迅速打量這四周。
也不知何時,手裏已多出了一把匕首。
他運了氣,抱著沈扶搖朝峭壁靠近,用手裏的匕首用力朝岩石刺去,試圖尋到一個卡點,好讓二人減緩下墜的速度。
可這座山,入眼所見皆是堅硬的岩石。即便有少許的硬泥,也根本承受不住二人的重量。
匕首隨著二人的下墜,一路劃著陡峭的岩石,發出刺耳的聲音兒。
沈扶搖緊緊抱著莫止湛,感受著莫止湛的心跳,和那撲麵而來的氣息。
軟軟問了句:“人死了,還會有心跳嗎?”
這回,莫止湛終是朝沈扶搖看了一眼。
眸子裏充滿了內疚與寵溺。
“傻丫頭,我們還活著。”
還活著?
沈扶搖微愣。
還活著……
我沒死,莫止湛也沒死?
對了!
我定是糊塗了!
當初莫止湛的‘屍首’被運回來時,除了衣裳和隨身的物件兒外,再沒有可以證明‘屍首’身份的東西。
那時候兒,人人都說莫止湛已經沒了,讓我節哀。
是我一直堅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即便是屍首回來了,那也一定是要一副看得清容貌的屍首。
當初如此堅持的自己,怎麽現在就犯糊塗了呢?
他還活著!還活著!真好!
沈扶搖心裏歡喜,眼中也充滿了希望。
可隻是瞬間,又認清了現實:“那我們是不是快死了?”
這山究竟是有多高啊?
他們一路下墜,墜到了現在,都還沒到山底。
“信我。”
莫止湛沒多餘的話,隻短短兩個字兒,便算是安慰了。
沈扶搖點了點頭,抓著莫止湛的手更緊了些。
還未等她再度開口,隻聽莫止湛道:“扶搖,抱緊我!”
說罷,莫止湛便用力踹了一腳峭壁,讓自己的身體稍稍豎直些。
緊接著,借用著匕首的力量,帶著沈扶搖斜著朝右下方奔去。
“下頭有一棵樹,小心踩好。”
莫止湛的聲音兒才落,沈扶搖便覺得自己的腳落了地。
“嘭”的一聲兒。
因為下落的速度太快,沈扶搖險些失去重心,再度栽倒。
好在莫止湛的匕首,此時已死死嵌入了樹根旁的石縫中。他利用匕首的承重,平衡了自己的身體。又緊緊抱著沈扶搖的腰間,這才沒讓沈扶搖往下摔去。
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啊。
這是沈扶搖穩住了身體後,最真實的感受。
那是一棵有些‘年紀’的老樹。
因著‘絕處逢生’,所以並未如尋常的樹一樣,朝天生長。而是像先前沈扶搖見到的那棵樹一般,像個喝多了酒,醉臥在榻的醉漢。
隻是這棵樹比那棵樹要大上許多,主樹枝如同一個臉盆那樣粗。
它生長的小樹枝很多,均勻生長。
沈扶搖站在那樹的主枝幹上,隻要沒有過大的動作,又抱著莫止湛,倒也能站得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