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扶搖站好以後,莫止湛用力拉了拉匕首。見匕首果真已經死死嵌入了石縫裏,便借著匕首的力,將沈扶搖送到了分叉的樹枝上。

五六根從主枝幹分叉出去的樹枝,有粗有細。它們形狀不一,但間隔卻不遠。

粗一點的那幾根樹枝,生長的方向也奇特。有向左的,有向右的,還有稍稍向上的,算是各有所長。

再稍微細一些的樹枝,彎曲向上,相互攀藤盤繞到了一處。偏巧不巧,就將粗樹枝的間隙給填補了。

粗略一看,倒像是一把椅子的形狀。

莫止湛看中了那把‘椅子’,自然不肯放過。

兩個人被困在此處,實在不是個辦法。想要出去,總得找條出路。

所以在他離開去尋出路之前,必須得把沈扶搖安頓好。

“來,去那坐下。”

莫止湛自己有武功在身,倒不覺得害怕。可他知道沈扶搖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又連反番經受了不少的驚嚇,不免心疼。便連說起話來,聲音都放小了不少。

對於莫止湛而言,從沈扶搖到那‘椅子’的距離,不過短短幾步。可對於沈扶搖來說,想要安全走過去,卻是極其困難的。

一來,是因她此時早已體力不支。

二來,也是因為她無法克服恐懼。

哪怕莫止湛還活著的事實,讓她歡喜不已。就連這病怏怏的身體,都跟著亢奮。

可隻要一掃到那深不見底的懸崖,沈扶搖便忍不住打顫。

好在莫止湛從沒讓她失望。

不僅能安全將她送到了‘椅子’處,還能將沈扶搖輕輕抱放到上頭。

“在這乖乖坐著等著,別亂動。”

安頓好沈扶搖,莫止湛便要去尋出路。

早在方才,他就發現不遠處生長著幾條藤蔓。天無絕人之路,那幾條藤蔓興許就是救他們出去的法寶。

“你要去哪兒!”

沈扶搖依舊緊緊扯著莫止湛的衣裳,半點也不肯鬆開。

她怕。

一來是怕莫止湛出事兒,會真的離開她。

二來嘛,自然還是自己恐高了。

雖說她現在坐得好好的,背後也有東西可以倚靠。可她的雙腳下邊兒空****的,一點兒也不心安。

“乖。”

莫止湛慢慢將沈扶搖的手從自己的身上拿開,並放在了樹枝上,交代道:“這樹枝夠粗,不會斷。你切莫亂動,就在這等我。”

說罷,又解釋道:“這山是京都郊外的雲霄峰,我雖不常來,卻也與七王爺來過幾次。雲霄峰雖然很高,也陡峭。但我算了算方才咱們墜下來的時間,估摸著離山底不遠了。”

“你要下山崖!”

要說不擔心,那自是假的。

沈扶搖眼巴巴看著莫止湛,道:“山崖下麵是什麽樣子,你可知道?”

雲霄峰沈扶搖知道,但卻沒來過。

在京都,雲霄峰素來以陡峭聞名,被封為京都第一峰。

可即便有如此‘美名’,前來雲霄峰的人,也絕不會多。

隻因這雲霄峰每年都有人命發生,久而久之,就成了默認的亂葬崗。

誒?

那王八羔子,竟將她給弄到這破地方來了!

“雲霄峰四麵山底,一麵潭水,一麵亂葬崗,一麵荒地。還有一麵,是官道。我雖不知我們墜入的這一麵是哪一麵,但山底總不會有危險就是了。”

許是險些失去沈扶搖的緣故,莫止湛比以前更有耐性了。瞧見沈扶搖不放心,便一一解釋。再不是簡簡單單一句:你信我。

莫止湛一邊兒說著,一邊兒騰出手來,將自己的外衣脫下,披在沈扶搖身上。

“我很快便回來,你莫著涼了。”

說罷,給了沈扶搖一個放心的眼神,便輕輕一點腳尖,朝那藤條飛去。

緊接著,隻見他抓住藤條,順著那藤條一路往下滑。隻一會兒的功夫,便不見了人影。

沈扶搖一顆心都要提到嗓子口了,生怕那藤條承受不住莫止湛的重量,讓他受了傷去。

京都的深冬,是瞧不見綠色的。

即便是雲霄峰裏的藤條,此時也是光禿禿似一條條繩子,並不見半片葉子。

遠遠望去,就好像是枯藤一般,也難怪沈扶搖放心不下。

雪依舊沒完沒了地下著,北風也吹得越發帶勁兒。

沈扶搖坐著的這棵樹雖大,可因著沒有樹葉遮擋,倒是一點也不避風,不遮雪。

寒風呼嘯而過,沈扶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懸空的雙腳,正在隨風飄**。

她打了個冷顫。

一隻手牢牢抓住樹枝,一隻手則騰出來緊了緊莫止湛留下的衣裳。

鼻子很癢,有想打噴嚏的衝動。

可眼下她能靠的,也就隻有這棵老樹了。她怕自己一個噴嚏打出來,將這棵樹的樹根給打斷咯!屆時,怕是神仙都救不了她。

再說了,她現在連坐都不敢放心坐。整個人依舊是緊繃的狀態,絲毫沒曾放鬆過。就怕自己太放鬆,所有的重量都壓在樹上。時辰久了,樹爺爺受不了。就更別提,爽爽快快的打一個噴嚏了。

沈扶搖咬著唇,硬是將那衝勁兒上了鼻子的噴嚏給憋了回去。最後,不聲不響打了個哈欠。

她太累了。

一個哈欠打完,連帶著眼睛都模糊了不少。

也就是在這時,伴著風雪,沈扶搖才徹底冷靜了下來。

若說……

一開始見到莫止湛時,她是懷疑,是欣慰。再到後來,是歡喜,是希望。那麽現在,則是滿腔的委屈。

倒不是不高興莫止湛還活著。

自從莫止湛出了事兒以後,她從來都不肯相信這個人已經死了。

說她固執也好,說她自欺欺人也罷。

在她的心裏,他一直都是活著的。

現如今在這種情況下,兩個人能夠重逢,是天大的好事兒。沈扶搖心裏的喜悅,早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隻是……

想起莫止湛出事兒以後,她度日如年,如履薄冰。想到她和太夫人白天強顏歡笑,夜裏卻濕了枕頭。

那種無助和悲痛,就仿佛刻在了骨子裏,讓人時刻都難以呼吸。

一年了。

對於別人而言,一年不過三百六十五日。

可對於沈扶搖和太夫人來說,卻恍若隔世。

說不委屈,又怎麽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