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看來,沈扶搖看起來是真的惱了。
她一臉淩厲,看向莊眉寧的眼神,竟多了幾分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
是啊。
誰能不惱呢?
求著人去救兒子的是你,現在人家救了,你又懷疑別人別有用心。
像個瘋子似的,恩將仇報。但凡是個人,心裏都不會痛快。
三夫人秦氏那頭臉色有些難看,是為沈扶搖打抱不平的。
大夫人劉氏那頭,則滿臉的厭惡,絲毫不加以掩飾。
沈扶搖呢?
沒錯啊。
我確實就是別有用心。
你兒子的毒,的確可以完完全全地清除。
雖不能說讓他毫發無損,但至少不需動用‘截肢之術’,毀掉雙腿,成為一個不能行走的廢物。
可那又能如何呢?
要怪,隻能怪你莊眉寧處處欺人太甚。
若你懂得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何至於如此?
沈扶搖氣場十足,即便是自己真的對青黛院下了手,那也能裝出一副‘與我無關’的模樣兒來。
之所以說出那樣的話,無非就是想激起莊眉寧體內的毒罷了。
時間雖然還沒到,但也差不多了。
待莫止湛能正大光明的回來,待莫管家和於媽媽那頭能下定決心拆穿她……
沈扶搖仔細想過了。
以莊眉寧北定侯夫人的身份,以太夫人對莫家名聲兒的看重。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讓醜事兒宣揚出去。
既然醜事兒無法宣揚,那麽莊眉寧便死不得。
她即便再不得丞相府看重,也依舊是丞相的女兒。
更何況,她是死去北定侯的夫人。是朝廷那頭親封的誥命夫人。
若沒有一個原因,便莫名其妙丟了性命。那麽旁人對莫家,自會有說法。
但……
若莊眉寧瘋了。
那結果便大不相同。
在沈扶搖說出那番話以後,莊眉寧有片刻失神。
許是理虧,又許是想清楚繼續和沈扶搖爭執下去沒意義。
回過神後,狠狠瞪了沈扶搖一眼,道:“你最好保證我兒子能活下去!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言畢,丟下花廳裏的眾人,便朝莫皖北那頭奔去。
太夫人對莊眉寧早已不能再用‘失望’二字兒來形容了。對於這個瘋瘋癲癲的兒媳婦,她隻有搖頭的份。
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
自莊眉寧鬧過以後,短短不過一個時辰,眾人卻坐如針氈,煎熬得很。
好不容易等來了消息,說是莫皖北的‘截肢之術’很順利,體內的蛇毒也已隨著雙腿一塊排出。隻要好生養著,再過幾日便能醒。
隨之而來的,還有莊眉寧的嚎哭。
“兒啊!你的大好前程……你的大好前程可怎麽辦啊!”
堂堂一個北定侯,那是要上戰場殺敵!靠立下軍功,保家衛國,才能保住大好前程的。
現如今沒了雙/腿,那可不就是徹徹底底的廢人了嗎?
“前程!事到如今,你竟還在考慮前程!”
莊眉寧是莫皖北的母親。
兒子沒了腿,心裏自然難受。
可太夫人呢?
太夫人也是莫皖北的祖母啊!
自己的孫子變成現下的模樣兒,她難道就不心疼嗎?
瞧著莊眉寧到了這種時候兒,還有臉哭,有臉提前程。太夫人心下一把怒火燃起,便道:“若不是你存了私心,耽誤了北哥兒的時辰,他何故如此?你哪怕早幾個時辰去尋扶搖,他也還能走動!”
說罷,又道:“前程!滿腦子想的都是前程!怎麽?我偌大的莫家是養不起你們母子了嗎?我莫家已經衰敗到這樣一個地步了嗎?
哼!即便是北哥兒因為無法行動自如的事兒,當不成這北定侯。那我們莫家也一樣能讓他衣食無憂,榮華富貴的過一生!”
“你說得好聽!”
莊眉寧想也沒想,便應道:“好男兒誌在四方!前程比什麽都重要。
他不是深閨的婦人,而是一個男人!養著他?這算什麽事兒!
他以後……他以後可是還要成親的!成親,生孩子,孩子再有孩子!這子子孫孫的,若他沒有前程,這一大家子就算有人養,恐怕日子也過不快活!”
“真夠瞎操心的。”
大夫人劉氏聽言,不免低喃嘲諷起來:“這都什麽時候兒了?還能想到子子孫孫的事兒!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兒子沒了前程,難道他的兒子,他的孫子也沒有嗎?”
言畢,又道:“再說了,侯爺現在這模樣兒……還能不能有子孫,還說不……”
“住嘴!”
長房大老爺冷眼瞟了瞟大夫人劉氏:“哪來的那麽多話。”
大夫人劉氏被自家夫君這麽一吼,便乖乖閉上了嘴,再不敢說話。
可莊眉寧……
卻一下就被大夫人劉氏的話給點醒了:“北哥兒,我可憐的北哥兒!他還沒成親,還沒有自己的骨肉啊!
現如今變成這樣,還有哪家的姑娘願意嫁給他?他……他又怎麽能生得了孩子啊!”
說罷,又開始哭喊:“我的命……我的命怎麽那麽苦,那麽苦啊!
侯爺……你怎麽能忍心走得那麽早,獨獨留下我和兩個孩子。現在兩個孩子都出了事兒,你讓我怎麽辦啊!”
來來去去, 反反複複都是這些話。
莫說是沈扶搖幾人聽得煩了,就連太夫人也沒了耐性。
“來人啊。”
隻見太夫人冷冷開口:“你們夫人受了刺激,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還不快將她送回去歇著?”
“不!我沒有胡言亂語,我隻是……”
“拖下去!”
太夫人冷聲打斷,再不聽莊眉寧囉嗦。
莊眉寧還想再爭辯幾句,卻被蔣媽媽封住了嘴。
醫清和葉大夫幾人,在裏頭耗了將近整整一日。再出來時,皆是滿臉疲憊。
太夫人見此,也不耽誤大家夥兒的時間。
隻簡單詢問了幾句,確認莫皖北是安全的,這才放心。
吩咐大家夥兒各自回去。
就連沈扶搖,也沒能陪著。
太夫人心如明鏡,雖心疼莫皖北,但卻覺得莫皖北的受傷,未必是件壞事兒。
也許……
莫皖北的腿毀了,於他、於整個北定侯府而言,是件喜事兒。
漸漸從奪嫡之戰中退出來,方可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