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星辰閣的路上,主仆幾人都沒說話。

沈扶搖沒細問莫皖北的情況,幾個丫鬟也不敢吭聲兒。

一來,是因醫清素來辦事兒穩妥,沈扶搖放心。二來,也是怕人多口雜,隔牆有耳。

一行人拖著滿身的疲憊回到星辰閣時,霓裳率先開口:“以前不管發生什麽事兒,事後太夫人都會留夫人在旁邊陪著,相互有個商量。

今日……奴婢瞧著太夫人的神情疲憊,又將夫人也遣了回來。隻怕是青黛院那頭的事兒,讓太夫人受了打擊。”

說罷,想了想又道:“太夫人的年紀大了,奴婢擔心她會熬不住。”

眼下這幾個丫鬟是莫止湛培養出來的人,在沒跟隨沈扶搖之前,她們一直對莫止湛忠心耿耿。

而太夫人,則是莫止湛最重要的人之一。

再加上沈扶搖也將太夫人當成了自己的嫡親祖母。

故而,星辰閣的丫鬟們對太夫人總是不同的。

“她能。”

沈扶搖堪堪在椅子上坐下,趣兒便奉上了茶。初凝那頭得到了消息,也連忙開始溫菜。

“祖母素來是個顧全大局的人。即便年紀大了,她的目光也沒那麽短淺。

更何況,莫皖北是當今的北定侯。他突然落得這副田地,自然是要趕緊上報朝廷的。

祖母沒讓我陪著,想來也是為了要替青黛院那頭入宮吧。”

畢竟……

太醫都請來了。

皇上那頭,自然是免不得要知曉情況的。

哪怕有太醫回去複命,太夫人也一樣得走這個過場。

對於太夫人,沈扶搖雖不能說完完全全的了解。

但約摸也能明白個大致。

“眼瞧著莫皖北和三皇子殿下越走越近,朝野之中,無人不說咱們北定侯府已經成為三皇子一派。

奪嫡之爭雖已持續許久,皇上那頭定也是知曉的。可身為帝王,最厭惡的還是結黨營私。”

說到此,沈扶搖眸子閃了閃,又道:“咱們侯府這幾年事兒多,一件接著一件來。不管是外頭還是內宅,都不安穩。

京都之中對北定侯府的事兒,素來津津樂道。哪怕咱們侯府這幾年不比以前榮耀,但卻從來不缺話題。

更何況,數百年的基業在這裏,根深蒂固。以前曆代皇帝不是不忌憚莫家的權勢,隻是莫家人聰明,從不參與黨派之爭。

故而,數百年來相安無事,並未出現過帝王嫌隙,與功高震主之流言。

可眼下……卻不一樣了。”

是啊。

哪裏還能一樣呢?

莫皖北這個北定侯的位置是怎麽來的,恐怕隻有青黛院的人,和三皇子殿下的人清楚了。

尚未承襲爵位便與三皇子殿下達成了協議,成了北定侯後,又與三皇子殿下共同進退。

不管其中發生了什麽,具體有沒有無奈之處。在外人眼裏,三皇子殿下與莫皖北,就是一體。

莫皖北去邊疆是因三皇子殿下。

莫皖北承襲爵位,也有三皇子殿下的助攻。

就連他這次回京都,也少不得三皇子殿下為他說話。

皇上那頭的態度很迷,沒人能夠琢磨得透。

眾多皇子中,最有可能成為儲君的,非七王爺和三皇子殿下莫屬。

若說皇上看中了七王爺,那麽為何又對三皇子殿下的事兒,無動於衷?若說看中的是三皇子殿下,為何對七王爺,又諸多包容?

難道說……

皇上心裏屬意的儲君,另有他人?

皇上是君子,而君心難測。

他如何想,旁人是猜不透的。

但不管皇上心裏頭想著什麽,對於威脅到他的事兒,他絕對無法容忍。

譬如……

現如今被莫皖北帶領著的莫家。

皇上之所以沒動怒,不過是因為時機未到罷了。

像莫皖北這般,不斷在皇上原則底線挑戰的人,勢必是要吃虧的。

他哪裏能和三皇子殿下那個龍子比啊?

龍子犯錯,至少還有個保護層。莫皖北犯錯,那可是滿門抄斬之罪。

京都裏的流言如此之盛,北定侯府早已處於搖搖可危的地步。

太夫人是莫皖北的嫡親祖母。

莫皖北成了殘廢人,太夫人自然是心疼的。

隻是……

心疼之餘,或許也免不得慶幸吧?

與三皇子殿下親近的莫皖北殘了,那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個廢人。

一個廢人,上不了戰場。

就算依舊是北定侯爺,那也沒有實權。

既然沒有實權,又能做什麽呢?

三皇子殿下若想折騰,便自個兒折騰去。隻要不扯上莫家上下,那便是阿彌陀佛的事兒。

沒了健全的家主,家族雖會漸漸衰落。但數百年的基業撐在這,依舊算得上京都一等一的名門望族。

明哲保身的同時,也不至於讓孩子們受苦。

說起來,莫皖北的這一雙/腿啊,可是積了德的。

幾個丫鬟都是精靈得主兒,哪裏能猜不到沈扶搖那番話的意思?

於是,不禁點頭:“若以當下局勢來看待事情的話,太夫人那頭倒是不必擔心了。侯府裏沒有了可撐的人,太夫人是不敢讓自己倒下的。”

說罷,霓裳又道:“說起來……還是夫人運籌帷幄!能夠如此迅速的,就利用這個意外,解決了侯府的一大難題!”

“是。”

醫清臉色雖疲憊,但卻一直守著沈扶搖:“若不是夫人吩咐了奴婢,奴婢還想不到這個法子。”

運籌帷幄?

沈扶搖微愣。

是啊,好一個運籌帷幄。

隻可惜,那個運籌帷幄的人,不是她沈扶搖。

而是人人都以為已經下了黃泉的莫止湛。

“目的是達到了,可雙手也染了血。”

沈扶搖苦笑,道:“若換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自己竟會出這種主意。”

“夫人不必自責。”

醫清安慰道:“青黛院那頭的毒,本就厲害。即便是不截肢,那雙/腿也是沒用了的。隻是截肢過後,對咱們更有利罷了。

更何況,咱們不過是以牙還牙。相比青黛院對咱們做的事兒來說,咱們下手已經很輕了。”

言畢,又道:“天道好輪回,夫人不過是為民除害,為匡護莫家,逼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