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止湛的語氣兒很輕、很緩、也很涼。
莫皖北聽得直哆嗦,心裏滋生起了一大片的絕望。
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殿下,可是他最後的依靠了!
哪怕從他醒來的那刻起,他就清楚地意識到。以三皇子殿下的個性,恐怕會離他越來越遠。
畢竟……
他莫皖北已經是個沒用的棋子了!
可再怎麽說,他以前也為三皇子殿下辦過事兒,更是三皇子殿下的表弟!他是三皇子殿下為了對付莫止湛,一步步扶持出來的臣子啊!
光憑著這一點,莫皖北便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他覺得,即便自己再沒用,三皇子殿下也會念著往日的情分,護他幾分。
但讓莫皖北萬萬沒想到的是,莫止湛還活著!而三皇子殿下,也知曉莫止湛還在人世。
若一切都按莫止湛所言,三皇子殿下與莫止湛近些時日走得極近。那麽,他便真的是墜入萬丈深淵之中了。
對於莫止湛的話,莫皖北當然也會心存疑慮。
他也曾尋思著,莫止湛提起三皇子殿下,是不是在故意框他?
可當他看著莫止湛那淡定的模樣兒,便又覺得心慌。
他賭不起啊!
別說莫止湛所說的話是真的,就算是假的,他又能如何?
難不成,三皇子殿下真的還會為他這麽個棄子,蹚這一趟渾水嗎?
“你這茶葉,倒還不錯。”
莫止湛見莫皖北久久不語,便轉動著茶杯,道:“看來,即便是個殘疾的侯爺,日子也還能過得滋潤。”
說罷,莫止湛還不等莫皖北開口,便又道:“隻是不知,這滋潤的小日子,還能過到幾時?”
一聲聲一句句,都震得莫皖北心肝顫。
他啞聲兒喚了句:“二哥……”
“得了。”
莫止湛放下茶杯,截斷了莫皖北的話:“這茶喝得也差不多了,你二哥我沒那麽多的閑功夫。
我隻最後問你一次,祖母中盅這件事,你是要驚動聖上,還是要自家人解決?”
“我沒有……”
“想好了再回答。”
莫止湛依舊直勾勾地盯著莫皖北,道:“你的回答,關係到的可是你自己的性命。”
莫止湛這話一出,莫皖北便再不敢輕易開口了。
解,還是不解?
解,就等於告訴眾人,他對自己的親祖母下了手。
不解……
似乎,也容不得他不解。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
眼瞧著莫止湛涼涼收回目光,起身就要離開。
莫皖北終於憋不住,喊道:“我解!”
莫止湛聽言,止步。
淡淡應了句:“好。”
“但你得答應我,不能跟我秋後算賬!”
莫皖北還不算傻。
他知曉自己所犯的罪有多重,自然不願承擔失敗後的後果。
“我答應你。”
莫止湛頭也沒回,道:“隻要你給祖母解了盅,順利幫祖母度過這次的難關。那麽,在你對祖母下盅的這件事上,咱們既往不咎。”
說罷,又道:“但你也得答應我。”
莫止湛緩緩回過頭來,眼神如死水一般幽深:“在我沒有正式回府之前,你不能將我還活著的消息,透露給任何人。”
言畢,更是一字一句道:“特別是你的母親莊眉寧,還有你的妹妹,莫慎兒。”
“好!”
莫皖北‘死裏逃生’,自是一口應下。
更何況,他昨夜才剛被喂下了毒藥丸。對於莫止湛的話,他沒有任何對著幹的資格。
當然。
他也絲毫沒有注意,莫止湛對莊眉寧和莫慎兒的稱呼。
——你的母親莊眉寧,你的妹妹莫慎兒。
是莫皖北的母親和莫皖北的妹妹。
而不是他莫止湛的親人。
……
莫止湛將莫皖北這頭的事兒解決完以後,沈扶搖那頭也開始了行動。
她將太夫人中盅,說成了中毒。
還特地放出了消息,說要解太夫人的這種毒容易,藥引子也不難找。
可這毒和藥引子對於太夫人來說,卻是致命困難的。
醫清更是與葉大夫一起,一唱一和。
說那解藥的藥引,必須得是嫡親血脈的血液。且那血液,需得是陰血。
男子為陽,女子為陰。
所謂陰血,便是女子的血。
太夫人的嫡親血脈,死的死,亡的亡。
現如今,也就隻有莫皖北和莫慎兒,還有宮裏頭的熹妃娘娘、三皇子殿下,是嫡親的了。
熹妃娘娘是天子的妃子,自然是不能想的。三皇子殿下體內更流著皇家的血,哪裏能旁?
而莫皖北與莫慎兒二人,隻有莫慎兒的血,才能成為藥引子。
消息放出以後,莫慎兒自是不願的。
“憑什麽就得要我的血?難道四哥不是祖母的嫡親嗎?她的血裏,難道就沒有流著祖母的血嗎?
陰血陰血,誰定的規矩?非得讓我一個姑娘家家見傷見血!”
莫慎兒素來得太夫人疼愛。
即便是在婚事兒上出了差錯,太夫人對她失望至極。可到底是嫡親的孫女兒,多少還是疼著的。
莫慎兒也是個會順著杆子往上爬的人。
她是個什麽德行,侯府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若換做往常,一旦有出風頭的機會兒,她頭一個往前衝。可現在,卻步步後退。
“慎姐兒這是怎麽了?”
大夫人劉氏是最喜歡看熱鬧的。
“這北定侯府裏,誰人不知,你祖母最心疼你?而你呢,往日裏撒嬌也撒得最歡。
若換往常啊,一旦有什麽‘盡孝’的機會兒,你定是會響應的。可如今……嗬……如今嫁了人後,怎麽就連一點血都舍不得了呢?
難不成,這周家少夫人的身份,比朝廷誥命夫人的還要尊貴?你不願意滴幾滴陰血出來,那咱們就隻有入宮去求皇上和熹妃娘娘了。
屆時,再將這事兒鬧得人盡皆知。嗬……你和周家不怕丟人啊,我們北定侯府還怕呢。”
“你……”
莫慎兒語塞,卻又不是不願點頭答應。
若是尋常的盡孝,她當然願意。
可現在……
現在是要她的血啊!
她怕疼不說。
就是將太夫人救活這事兒,她也是不甘心的。
畢竟……
莊眉寧和莫皖北都與她說過,這個家,隻有太夫人死了,才能真正由得青黛院做主。
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兒,她如何能半途而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