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搖此時正在六榮街裏忙著,滿腹心思都是‘辣鍋子’。
而北定侯府青黛院上下,卻因她,再度變得人心惶惶。
“夫人,那頭來消息了。”
於媽媽從外頭回來,行至莊眉寧身旁時,從袖中抽出了一張混著泥土味兒的紙條。
“奴婢吩咐了海棠,每日前去花園摘花時,看著那塊石頭。今日,海棠終於在石頭下發現了那丫頭留下的東西。”
莊眉寧正在翻看著這陣子‘空茶’的賬本,心中煩悶得很。
輕飄飄瞥了眼於媽媽手中的紙條,便冷笑道:“這個錦繡,也是個不中用的!本夫人將她放在星辰閣這般久,這還是她第一次將消息傳遞回來!”
說罷,慵懶將紙條接了過來,道:“倘若沒什麽價值,看本夫人如何待她家人!”
“夫人莫惱。”
不知為何,於媽媽總覺得,近段時間的莊眉寧,情緒著實不穩。
哪怕她一直都知道,莊眉寧心中有著怨氣兒。可這麽多年都忍下來了,何苦急在這一時?
“奴婢聽聞,錦繡自從去了星辰閣後,一直都在外頭伺候。二少夫人將外頭的粗使小廝與丫鬟,都交給錦繡看著。錦繡不常入裏屋,自然也打探不出什麽消息。”
“哼!”
莊眉寧聽言,又是一聲兒冷哼:“慎姐兒總說她這個閨中密友是個沒心機的,可你瞧瞧,這哪裏是沒心機?她若真的沒心機,何苦這般防著本夫人?連本夫人贈給她的人,都不曾信任半分!”
“二少夫人看起來,確實不是個有壞心眼的。可商宦之家的女兒,哪裏能真的蠢笨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以前於媽媽第一次見沈扶搖時,瞧著沈扶搖雙眸清澈,也覺得沈扶搖是個容易拿捏的。可近些日子,卻越發看不透沈扶搖了。
你說她有心機,她卻處處表現無辜。
你說她沒心機,她又能適時當莊眉寧所有的算計都給擋了回來。
不管是軟的硬的,打在沈扶搖身上,就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樣。
棉花不疼,這動手打棉花的人,也覺得沒趣兒。
“夫人先是對她的嫁妝動了心思,後又在‘空茶’一事兒給了她難堪……”
“難堪?是挺難堪的!”
莊眉寧緊緊攥著那張尚未打開的紙條,瞥了瞥桌上的賬本,道:“隻是,這難堪的是本夫人,不是她沈扶搖!
‘空茶’一事兒,明麵兒上看是本夫人框了她。可實際上,她借此機會兒將本夫人踢出了‘青辰茶行’。如今,整個茶行都是她說了算。咱們‘空茶’的名氣兒打得這般旺,到頭來還不是一樣得北哥兒去辛苦奔波?一個月下來,掙的還不如人家十天的多!”
莊眉寧越往下說,便越發覺得心中有一團怒火,在熊熊燃燒。
她伸手按住胸口,努力想將那團怒火壓下。
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越發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明明是往心頭澆了冰,想靜一靜。但最後,卻仿佛是澆了油。隨隨便便的一句話,便能讓她怒火中燒。
莊眉寧咬著牙,將手中的紙條展開。
尋思著,能從錦繡傳遞回來的消息裏,得到一絲安慰。
卻不曾想,這紙條裏的內容,讓她勃然大怒。
‘砰’的一聲兒,原本還在桌上的茶杯,被摔得四分五裂。
“夫人!”
於媽媽心驚,忙上前查看莊眉寧的手。直到確認莊眉寧手上並無燙傷,這才鬆了口氣兒:“夫人,您這又是何苦!”
“何苦!何苦!你說本夫人何苦!”
話語之間,莊眉寧竟是紅了眼眶:“本夫人嫁到莫家多少年了?做這北定侯夫人,又做了多少年?本夫人生了一兒一女,是朝廷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可這些年來,本夫人得到了什麽?
府中的這些人,何曾真心真意的尊敬過本夫人?何曾!”
“夫人誒,您可得慎言!”
於媽媽見莊眉寧如此,忙將下頭的人都趕了出去。
隨後,仔仔細細將門關好,這才回來扶著莊眉寧坐下:“雖說這些年咱們青黛院裏的人,都不曾有過變更。可難免,就有人愛嚼舌根。
夫人方才那一番話,若傳到了太夫人耳中……”
“傳過去了又如何?難道本夫人委屈,還說不得?”
莊眉寧咬著唇,眼眶裏不住打轉的淚水,終是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與本夫人同為女人,同處於一個位置之上!本夫人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難道她會不懂?嗬……亦不怕她知道!”
“夫人啊!”
於媽媽如何不清楚莊眉寧的處境?隻是時候未到,誰也沒得法子。
“這麽多年都忍過來了,難不成還不能多熬上一陣?”
於媽媽對莊眉寧,是越發不能理解了。
要知道,她是莊眉寧的陪嫁丫鬟。從莊眉寧嫁入北定侯府開始,她便一直守在莊眉寧身邊兒。
莊眉寧身上發生了什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這麽多年來,哪怕是天大的事兒,莊眉寧亦能顫抖著身子忍下去!
怎的到了如今這緊要關頭,反而越發浮躁了呢?
“太夫人到底是老了!這手中的權,她握不了多久。”
於媽媽不知道紙條上的內容。
隻以為,是太夫人又賞了沈扶搖什麽好東西,這才讓莊眉寧忿忿不平。
“長房那頭明麵兒上看著,頗為尊敬太夫人。可說到底,心眼最多!太夫人活到了這把年紀,不至於看不清她們的心思。
三房老爺雖是太夫人一手帶大的,但到底不是親生,且又是庶出。太夫人近些年身子越發不利索了,這府中的大小事務,終有一日是要交到夫人您手上的!
夫人隻需要像以前一樣,裝作什麽也不在意,好好孝敬太夫人,好好對待二公子就是!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
這一番話,於媽媽不知道跟莊眉寧說了多少次。
整個北定侯府之中,隻有二房是嫡出血脈。
太夫人一生,除了宮裏的熹妃娘娘外,便隻還剩下侯爺這一個孩子了。
北定侯府的中饋,隻能交到二房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