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黎四太太一直惦記著女兒的婚事,見黎氏尋回了兒子,就惦記上了,祭祖開祠堂的時候見了溫櫟恒,覺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覺得和自己女兒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免動了些心思,跟馮家老夫人透露了一二。

黎氏點點頭,有些惆悵:“九兒倒是不錯,可我品著,這孩子不如貞娘大氣,性子也嬌縱了些,再說”她沒說下去,兒子都立了血誓了,就是九兒再好,也犯不上為了一個旁支的侄女送了兒子的命啊,何況兒子如今正在戰場上,那是生死一線的地方啊

第二日,貞娘就遣了巧兒給二姑娘茜柔送了一盤子桂花糖粉栗子糕去,不一會,二姑娘就帶著丫鬟親自上門來道謝,回了一盤紅豆餡的酥點。

貞娘笑著將昨日見了馮含笑,被她帶著看了她二哥設計的依蘭居的事情說了:“二姑娘好生誇讚了一番她的二哥,說是人品相貌都是極好的,最要緊是性子十分寬和,讓你放心。”

茜柔紅了臉,聲如蚊呐:“這死丫頭,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貞娘一直見她都是端莊自持的樣子,倒難得見到她這般小女兒的羞澀之態,很是歡喜,有些促狹的笑道:“二姑娘是怕未來的二嫂不放心,費盡心力說了半日的好話,嗬嗬”

茜柔雪白的俏臉紅的發燙,轉身就要走,被貞娘拉住笑道:“好妹妹,可千萬別惱,你惱了,我這任務可算是完成了還沒完成呢?”

兩人正說笑著,黎氏身邊的大丫鬟滿月急匆匆的走進來,麵色煞白的道:“大少奶奶,二小姐,剛剛家廟那邊的人過來稟報,咱們家的四姑娘昨兒夜裏自盡了。”

茜柔和貞娘都十分震驚,兩人忙去了黎氏的初熹閣。

黎氏麵色煞白,盯著地上回話的婆子,渾身直哆嗦:“好好的將四姑娘交給你們照顧,你們是怎麽照顧的?一個個的都是死人不成?自盡?在家廟裏自盡?她的奶娘呢?”

兩個婆子也是麵色慘白,連連喊冤:“夫人,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四姑娘到家廟這麽長時間,一直都好好的,沒看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啊,情緒比剛去的時候還好了很多呢,剛去的時候都不說話的,如今還能說上幾句話了,人也瞧著精神了很多,誰知道怎麽回事啊,昨兒晚上還要了宵夜吃,李婆子給煮了芝麻餡的湯圓呢,她那奶娘周氏瞅著也沒什麽,可早上發現四姑娘沒了,周氏就跟瘋了似的,抱著四姑娘的屍身不肯放手,我們怎麽也搶不下人來,莊嬤嬤看不是辦法,就讓我們倆個先趕回來報信給夫人,看看該怎麽辦?”

貞娘和茜柔一進來,正好聽見那婆子的話,貞娘也顧不上行禮,忙問:“四姑娘是怎麽死的?”

那婆子道:“是上吊死的。”

“可請了仵作驗屍?”

“沒有”

黎氏一見貞娘,忙道:“你來做什麽?你是雙身子的人,聽見這些不吉利的!”黎氏揮手讓那兩個婆子退下。

貞娘給黎氏見禮,茜柔扶著她坐在錦凳上,貞娘道:“我正好喝二妹妹嘮嗑呢,聽見了嚇了一跳,母親,這事可大可小,四妹妹是沒出閣的閨女,在家廟上吊自盡,這對咱們溫家的名聲可有礙,按理應該報官的”

黎氏搖了搖頭,她掌管侯府十幾年,還真沒遇見這麽棘手的事情,無緣無故的,庶女在家廟裏自盡,無論真實情況是怎麽樣的,她這個嫡母都是脫不開幹係的,隻怕侯爺也會對她有埋怨。

“報官,事情就鬧大了,更何況,她是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讓仵作驗屍,隻怕對她名聲有礙啊”黎氏顧慮的很多,此事一出,隻怕族中人會對她略有微詞,作為宗婦和嫡母,她的名聲本身就代表了溫家的聲譽。

貞娘眉頭緊蹙:“母親,這件事隻怕是壓不住的,咱們對外可以說四妹妹是思母成疾,病死的,可父親那邊怎麽交代?父親不會相信的”

茜柔也道:“母親,嫂子說的有道理,這件事怕是壓不下去的,而且,四妹妹素日裏的為人是怎麽樣的,咱們都是清楚的,我總覺得,四妹妹不會自盡,她若真不想活了,陳姨娘死的時候隻怕就自盡了,怎麽會等這麽久”

黎氏聽了她們的話沉吟了片刻,道:“那你們有什麽主意?”

貞娘道:“父親如今是朝中重臣,順天府尹也會給父親的麵子,不如母親交代人持父親的帖子去一趟,讓他們派個牙婆過來驗屍,若四妹妹果然是自盡的,咱們就報給父親,對外就說是病死的,若不是,隻怕”她沒說下去,這事情可就複雜了,極有可能是溫紹卿的政敵為打擊溫家幹的,黎氏可以輕易的將自己摘清,可溫紹卿的處境就不妙了,他在前線打仗,朝中卻有人在算計自己的女兒和家人,這實在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茜柔讚許的看了看貞娘,覺得自己這個嫂子聰明的有些過分,反應迅速,遇事不慌,聰明機敏,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女子。

“母親,嫂子說的有道理,我覺得也應該這樣!”

黎氏思忖了片刻,叫劉嬤嬤去叫了府中的大管家何敞進來,讓他拿了帖子去順天府。

旁晚十分,消息傳來,四姑娘果然不是自盡 ,而是被人勒死後吊上去的,頸上有兩條淤痕,指甲斷裂,衣衫裏麵也很淩亂,顯見得是經過一番掙紮的。消息一傳來,黎氏憤怒的掀了桌子:“豈有此理,我家老爺在前線為國家盡忠,為皇帝打仗,居然有人在京都勒死我溫家的女兒,簡直是喪心病狂之極”

黎氏立刻叫人送信給溫紹卿,說清楚了此事,並要家人將四姑娘的屍體運回來,因為天熱,屍體不能放太久,隻能立刻下葬,黎氏將她葬在陳氏的旁邊。

最讓貞娘意外的是下葬的時候,西苑的二少爺溫非池居然到了,麵色冷肅,親自給茜玥的棺材裏添了一隻小孩子用的木頭小狗,在靈前站了半晌,才沉默的離去。

黎氏向貞娘解釋說,姐妹當中,溫非池與茜玥的關係一直最好。

後來繡春打聽出來,原來,常夫人還沒有失寵的時候,陳姨娘因為知道自己在黎氏跟前落不下好,所以對常夫人很是巴結,甚至將女兒茜玥放在常氏跟前伺候,溫非池和茜玥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關係一直很親密。後來常夫人失寵,黎氏掌管了侯府,陳姨娘怕黎氏為難,深居簡出,等閑不出門,跟常氏的關係也就漸漸遠了。可溫非池跟茜玥的關係還是很不錯,兩年前溫非池病重,茜玥常去問候。可惜,溫非池成親後,江氏很看不上茜玥,冷嘲熱諷的了幾次,茜玥慢慢減少了跟西苑的來往,兩兄妹的關係就此疏遠了。

沒多久,溫紹卿的信就到了,說已經將此事報告給了陛下,昊玄帝震怒,責令順天府尹秘密調查此事,一定要還溫家女兒一個公道。並安慰了黎氏,說這件事她處理的很對,名聲固然重要,可溫家的女兒不可以含冤受屈的死去,必定要尋一個公道。

茜玥的死雖然隻是一件小事,可還是有流言四起,都道是黎氏善妒陰毒,苛待庶女,這庶女也是個有氣節的,毅然在家廟裏上吊自盡,讓祖宗都看看自己的冤屈。

黎氏被氣的病了一場,可流言這東西誰也沒有辦法製止,隻能聽之任之,好在溫紹卿和聖上知道真相,皇後甚至還賜了一對掐絲琺琅藍地卷草棒槌瓶。

貞娘挺著七個月的肚子在黎氏跟前侍疾,寬慰黎氏“再過段日子,有新的傳言出現,就不會有人注意咱們這點子小事了,母親且寬心”

黎氏病倒,府裏不能無人主事,黎氏就讓貞娘和二姑娘茜柔主持府裏的事物。

管事們心知肚明,這位大少奶奶是未來侯府的掌事人,當然恭敬配合。貞娘前世曾經掌管王府事務多年,對持家管事並不陌生,搬了賬本細細的查看了一下午,晚上請了茜柔來商量:“咱們府上的進項不多,可花銷卻不少,我瞧著很有些入不敷出的意思,請了妹妹來是想跟妹妹商量商量,咱們即接了手,好歹母親病著的這段日子,得撐過去,等母親病好了,咱們交回去也好交差。”她親自給茜柔遞了盞茶,又道:“妹妹也知道,我這淨語軒是我們自己出的用度,其實還真用不了多少,我手上還有些閑錢,若實在不夠,我可以挪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