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鍾梨大腦一片空白時,段潯撲了上去。

“段潯!”寧隊長看著貿然撲上去的段潯,大吼一聲和剩下的村民一起圍了上去。

身強體壯拿著大砍刀的大個子讓村民們吃盡了苦頭,終於製服住大個子以後,好幾個村民都受了不小的傷。

鍾梨眼淚不停流淌,按壓住段潯肩膀上流個不停的血,剛才要不是段潯突然衝上來,她這條小命就沒了。

“嗨,小爺我沒事。”段潯嘴唇都白了,還不忘安慰鍾梨,順便使勁一踹,把過來道歉的張寒給踹倒在地。

而寧隊長也沒給段潯好臉色,就因為段潯貿然衝上去害得很多人都受了傷,寧隊長臉上的肉被大砍刀掀翻一塊,差點整個腦袋都沒了,鍾梨都不敢睜眼去看。

很快來了大卡車送這些傷員去公社衛生院處理傷口,鍾梨和幾個傷員的家屬也上了卡車跟上去。

鍾梨深深自責著,今天這個大個子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欠了段潯5斤精米的一家三口。女主人和副隊長偷/情的事按理說應該在兩年後才被發現,而且當時死的也是女主人和副隊長,並沒有外人受傷。

而這輩子鍾梨提醒了女主人希望女主人早點斷了這段孽緣,沒想到反而讓偷/情的事提前暴露了,而這次,女主人和副隊長都沒受重傷,受傷的反而是局外人。

“你哭個屁,晦氣。”幾個村民疼得直哎喲,看見鍾梨在那默默哭又更來氣了,他們這些人還沒死呢,哭個屁。

“對不起。”鍾梨不停道歉。如果不是她,副隊長偷、情的事不會提前暴露,這些人也就不會受傷。

“女娃娃,這事和你沒關係。”幾個傷員的家屬安慰鍾梨,而受傷最厲害的段潯和寧隊長早已經疼得暈了過去。

鍾梨守在段潯身邊不敢離開,剛剛要不是段潯衝上來,自己這腦袋就要開花了。

寧隊長和段潯兩個傷得比較重的被送去縣城,兩天後寧隊長嚷嚷著住不起院,扛著一麻袋的髒衣服要回家,段潯揣了一袋子藥和寧隊長一起回去。

段潯左側肩膀骨頭被砍到,好在他單手也能挑擔子,所以用右側挑著一擔子東西跟在寧隊長身後。

寧隊長臉上的傷口縫了針,現在整張臉還腫脹膨脹著,看著很是嚇人。

兩個人離開醫院來到車站等車,去公社的車一天也隻有兩趟,倆人從上午等到下午,最後實在是餓得不行熬不下去了,忍著心痛花錢去旁邊的國營小飯店買了兩碗飯。

兩碗白米飯就著一點肉湯,兩個人吃得很高興。

“他娘的,老子很多天沒吃過白米飯了,”寧隊長把碗裏的幾粒米都舔得幹幹淨淨的。生產隊裏能天天吃白米飯的沒幾個,寧隊長咂砸舌,恨不得把碗都給吞下去,“你說這飯店的飯怎麽煮的,怎麽比家裏的好吃太多。”

寧隊長琢磨不透這裏麵的訣竅。

“別琢磨了,人家廚師就靠這手藝吃飯呢。”段潯還有些餓,但是舍不得再花糧票買白米飯了,他身上的糧票還是之前找張寒買的,得省著點用。

吃完飯的兩個人繼續蹲在馬路邊等車,看著路邊一輛輛公交車經過,寧隊長臉上都是羨慕的光,“城裏人好啊,想搭車就能搭到車,咱們那破地方車都沒有。”

寧隊長不停抱怨著,段潯放下扁擔,坐在了扁擔上休息,閑來無事的他扯掉身邊的野草在那編草環。

編了一個好看的草環,段潯想象著把這東西放在鍾梨頭上的情形,一定很好看。

“段家小子,你是不是喜歡鍾梨那女同誌。”寧隊長用著肯定的語氣問道。要不是喜歡人家女同誌,那天就沒必要不要命地衝上前擋刀。

段潯沒說話,捏著草環看著遠方。

“聽叔一句勸,你和這些知青是兩路人,走不到一塊去的。”寧隊長摸了摸口袋,摸出一根煙抽著。等這些知青都返城去,到時候受傷的還是段潯,寧隊長也是為了段潯著想。

“車來了。”段潯起身,扔掉了草環挑著擔子上了去向公社的客車。

到公社下了車,倆人挑著擔子走了快一個小時終於回到了大隊。

推開門躺在**,段潯幸福地睡了過去。金窩銀窩都不如家裏的狗窩,段潯住了兩天院最想念的就是家。

再次睜開眼,外麵天黑了,段潯能聽到一牆之隔的陳婉婉和別人說話的聲音。

自從那天張寒不要命似的護住陳婉婉以後,陳婉婉如今一顆心都放在了張寒身上,已經徹底愛上了張寒這個男知青。

揉揉眼起床,段潯點燃一根蠟燭走出房間,這才發現自己廚房裏也傳來了聲音。

拿著蠟燭走過去一看,廚房裏鍾梨正在燒火炒菜,連根蠟燭也沒點,奢侈地打著手電筒照亮。

“你起床了?”灶台的火光下,鍾梨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我聽說你和寧隊長回來了,所以下工後去公社買了點肉和雞蛋。”

豈止是肉蛋,鍋裏還燉著一鍋魚湯呢。

段潯聞了聞廚房裏的飯香味兒,饞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不吃蒸蛋,要吃蔥煎蛋。”

“我當然知道~”鍾梨俏皮地一笑,“你去喊寧隊長過來吃飯,我煮了一大鍋米飯,足夠你們吃了。”

等段潯離開,鍾梨一口氣炒了十幾個蛋,又在蛋液中放了半籃子洗好的大蔥和蒜葉。

寧隊長本來和自家婆娘吃著紅薯糊糊,聽說段潯家有魚肉吃,立馬撇下家人獨自抱著兩個大碗過去。

“我給我孫子孫女兒舀碗魚湯,”寧隊長厚著臉皮給家裏人打包魚湯,還偷偷給拿了兩個大排骨給家裏人留著。

鍾梨隻當沒看見他做的這些小手腳,村裏人沒有糧票沒有肉票,很多票都沒有,想吃點好的也不容易。鍾梨自己有肉票糧票,這點豬肉魚肉她也不會計較。

最重要的是,她雖然討厭寧隊長這個人,但是那天要不是他衝上來替段潯擋了一刀,恐怕段潯不死也要殘了,就憑著這一點,鍾梨覺得寧隊長也不是多壞的人。

“蛋炒好了,吃吧。”

飯桌上,有魚有肉還有蔥煎蛋,還有白花花的大米,過年都沒有這麽奢侈過,段潯眼睛都在冒光。

段潯和寧隊長都在拚命夾菜往自己嘴裏塞,倆人互相較著勁搶菜。看他們餓虎撲食地狼狽模樣,鍾梨沒什麽胃口,小口喝著碗魚湯就當晚飯了。

吃完飯寧隊長假裝要去洗碗,和段潯推脫了一番便帶著兩個盛著魚湯和肉的碗離開了。

段潯左手打了石膏,一隻手也洗不了碗,鍾梨見狀隻好抱著鍋碗去水溝裏洗。旁邊,陳婉婉也在洗碗。

陳婉婉見了鍾梨有些尷尬,沉默著在那揉搓清洗筷子。

洗完碗筷鍾梨拿著字典和段潯坐在了院子裏。

“咱們從字典的第一頁第一個字開始學,”鍾梨翻出字典,在紙上寫著‘阿’字,“這個可以讀a,也可以讀e,第一聲。”

段潯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這個簡單,下次見了這字我能認識。”

“…………光認識還不夠,你能默寫出來嗎?”鍾梨問道。

“默寫也太難了。”段潯嘟囔著,閉上眼在腦海裏過了一遍這個字,隨即抹去地麵上的字,重新默寫出來。

“少了一個鉤,這裏是豎鉤,不是豎。”鍾梨耐心給他講解。

兩個小時後段潯已經掌握了十個漢字,能認識能默寫也能知道那些字的意思和組詞。

在這些不識字的村裏人裏麵,段潯這種進度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留下字典,鍾梨拿著手電筒離開了段潯家,此時路邊還有一些沒睡的村民搬著椅子坐在樹下說話聊天。

經過他們身邊,鍾梨看見了地麵上滲入泥土中的血水,那是前天那些受傷的人流下的血。

鍾梨移過視線,心情十分不好地回了家。

知青點宿舍的大門打開,鍾梨看見了十分不安的張寒。

這兩天張寒一直和鍾梨說對不起,不過沒用,鍾梨原諒不了這個人。

張寒在意陳婉婉,願意拿自己的命去救她,鍾梨都能理解。可張寒把鍾梨推出去擋在陳婉婉麵前擋刀,這種行為讓鍾梨覺得惡心。要不是段潯,她鍾梨前天就死在那把大砍刀下了。

“鍾梨,我當時真的是下意識就那麽做了,我不想的,就是下意識動作,當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張寒很內疚。當時張寒被甩出去,眼看陳婉婉要死在那刀下,他一著急,下意識地把鍾梨拉拽了過去擋在陳婉婉身前。

當時那個動作完全就是下意識沒經過腦子的,都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張寒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幸好,幸好鍾梨沒出事。

張寒這幾天被內疚的心情弄得睡不著吃不好。

鍾梨從那天開始沒再和張寒說過一個字,不僅是她,就連周圍幾個村的知青們知道了這事都瞧不起張寒,張寒還被民兵們抓住盤問過幾次。這幾天,張寒的日子很不好過。

不過這和鍾梨無關,鍾梨是不可能再把張寒當朋友了。

半個月後,段潯已經掌握了一百多個漢字。

大隊幹部們去掃盲班檢查進度,結果發現很多人都沒當回事。上了年紀的村民一輩子不識字,現在臨時抱佛腳讓他們識字掃盲,他們那腦子也做不來。倒是年輕人好一點,畢竟年輕人的腦子比老年人要強一點。

而這些年輕人裏麵,又屬段潯學得最好,不僅認識字能默寫,還能說出幾個成語來。

大隊幹部們讓段潯去掃盲班給其他村民做個榜樣,還商議給了段潯八斤白米做獎勵。

俗話說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個獎勵讓掃盲班的村民紅了眼,把段潯當成了眼中釘。

“這兩天去掃盲班學習怎麽樣?”鍾梨這天端著一大碗蛋炒飯來到段潯家。

她這段時間比較忙,不能每天教他識字,但是會按時給他送吃的。

“挺好的。”段潯強顏歡笑。

鍾梨沒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對勁,給他留下了蛋炒飯就離開了,’“記得把我布置的任務做完,我這周末要檢查。”

周六上午,鍾梨終於沒活幹了,清閑的她做了幾個大肉包給段潯端過去。

一路上,肉香味兒吸引了一群孩子跟在她身後,甩也甩不掉。

去了段潯家沒看到人,身後的孩子咬著手指頭說,“段潯哥哥在學校。”

今天周六,上午小學的學生都在上課,鍾梨端著肉包子過去,隻見段潯正趴在三年級的教室的桌椅上和一群8歲小孩子聚在一起寫著字。

“他為什麽在這裏?”鍾梨問著旁邊的小孩子。

“鍾梨姐姐,掃盲班的人都排擠他。”小孩子口水直流,咽了咽口水和鍾梨說道。

段潯學習進度太快了,還得了八斤大米的獎勵,所以被掃盲班眼紅的大爺大媽們欺負了,他們排擠著段潯,上課討論的時候故意排擠段潯不和他一組。其他年輕人也一樣,都排擠著他。

段潯沒想到在一群成年人的掃盲班裏也能被排擠,過得很是鬱悶。

在掃盲班待不下去了,段潯便和一群小孩子一起上課,想多學點知識進去,畢竟鍾梨說過周末要檢查的。

“給你。”鍾梨獎勵了那個小孩子一個大肉包,隨即又端著肉包回到段潯家。她覺得段潯應該不想讓自己知道他被排擠的事,既然這樣,她就當做不知道得了。

把肉包放在段潯飯桌上,鍾梨離開了。回去的路上遇到何飛羽,何飛羽攔住她不讓走。

“你現在這樣像什麽話!你還沒結婚呢就主動去段家做飯替他收拾屋子,你知道你這叫什麽嗎?叫倒貼,下賤!”何飛羽嫉妒得快要發狂,眼睛都紅了。

那個段潯不就是替鍾梨擋了一刀,有什麽大不了的?何飛羽也可以替鍾梨擋刀,他嫉妒段潯獲得了鍾梨的關心,也痛恨鍾梨這麽自輕自賤不要臉地去倒貼段潯。

何飛羽捏緊了拳頭,氣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