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雨滴聲滴落在腿邊,月色正好,段潯來了興致,輕聲念著一首詩,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注1)

“聽不懂。”鍾梨捂著耳朵,她現在聽見英文就來氣。

“這首詩還是你當初教我的,現在你自己反而不會了。”段潯從長椅上起身,神情懨懨地伸了個懶腰,他看見了何飛羽的小轎車。

何飛羽明顯很著急,打開車門趕緊奔向鍾梨。剛才失了智才把鍾梨給扔下。後來半路下了雨,何飛羽趕緊開車往回趕,特別害怕妻子會出事。雖然沒了愛情,可這些年的相處下來,親情友情還是有的。

“段潯?”何飛羽抱著鍾梨上車,對旁邊那個男人疑惑地問道,“還真的是你,你怎麽在這?”

“恰好路過。”段潯打著傘離開,不想和何飛羽說話。

何飛羽帶著妻子回家,幾天後,正式開始辦理離婚手續。

鍾梨不想離,過了這麽多年的苦日子,好不容易苦盡甘來生活變好,她不想離,她覺得自己的婚姻還能再挽救,可何飛羽已經徹底對她失望。

無奈妥協離婚後,鍾梨想著帶孩子回老家投奔親爹親媽,可是沒想到,兩個孩子沒有一個願意跟著她。

離婚一年後,何飛羽和同樣離婚的陳婉婉在一起了。

婚禮的酒席上,縣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這是80年代末的小縣城,很多人工資也就一兩百,可何飛羽請人在國外給陳婉婉定製了一套價值上萬的婚紗禮服。

28歲的陳婉婉穿著白色婚紗從小轎車出來,被何飛羽抱著走上紅色地毯,兩個十歲的雙胞胎開心地撒著花瓣跟在親爸和後媽身後。

這場盛大的婚宴讓倆人在小縣城出盡了風頭,每個人都被美麗的新娘給驚豔到了。

“能娶到這麽漂亮的女人,這何飛羽真是有福氣。”圍觀的群眾紛紛感慨。

漂亮的陳婉婉不是個花瓶,她上過大學留過洋,有文化有內涵,能和何飛羽聊到一塊去。每次和何飛羽出去應酬,漂亮又有氣質的陳婉婉都能吸引眾人的目光,特別給何飛羽長臉。

“看她身上那個裙子,是我從沒見過的款式。”一個貴婦竊竊私語。

“老土了吧,她身上那個裙子是她自己設計的,”另一個貴婦羨慕至極,“咱們縣城,最時髦最漂亮的女人就屬這陳婉婉了,何飛羽真幸運,和鍾梨那個村姑離婚後還能娶到這麽漂亮的媳婦兒,嘖。”

宴席上,很多男人的目光都投向漂亮的陳婉婉,心裏滿是對何飛羽的羨慕和嫉妒。

“何飛羽!”這天,陳婉婉生氣地帶著兩個孩子在街上教育著何飛羽,“今天是咱們結婚兩周年紀念日,你能不能多陪陪我!!總是生意生意,生意比我重要是不是?”

何飛羽無奈地放下手中的大哥大,寵溺地揉了揉妻子的耳朵,“生意沒你重要,聽你的,今天不談生意了。”

“以後要是再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就別上我的床。”

“遵命!”何飛羽敬了個禮,“以後保準早點回家,不在外麵應酬那麽晚。”

“媽媽,我想吃冰淇淋。今天已經吃了兩個了,還可以再吃嗎?”兩個孩子突然扯了扯後媽的衣袖。

“嗯…….”陳婉婉思考了一會兒,笑道,“可以哦,還能再吃兩個。”

“你真好,比那個媽媽好多了。”兩個孩子嘻嘻哈哈地跑遠。以前鍾梨隻準他們兩個孩子一天吃兩個冰淇淋,有時候甚至一天隻能吃一個。

就是因為鍾梨掌控欲太強了,讓孩子們很不喜歡她。

“辛苦你了,帶孩子很累吧,等孩子放假了我帶你們出去旅遊。”何飛羽給陳婉婉揉了揉肩。

“還行吧,不辛苦。孩子小時候最難帶,現在長大了也懂事,我很欣慰。”陳婉婉無痛當媽,這兩個孩子都機靈可愛,她很滿意。

陳婉婉把孩子當平等的兄弟姐妹看,給孩子充分的自由,何飛羽也很欣賞陳婉婉這種帶娃方式。

“我上一段婚姻不太幸福,和那人有太多爭吵,”何飛羽歎了口氣,“離婚後我發現自己也有錯的地方,自己並不是完美的。婉婉,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如果你發現了我的缺點,及時告訴我,我會改。經曆過一段失敗的婚姻,我該學會點什麽了。”

陳婉婉依偎在丈夫懷裏,笑了笑,“我知道了,以後你要是犯了錯可別指望我會輕饒你。”

何飛羽親了親媳婦兒的額頭,心滿意足地抱住她。

一家四口的小日子很幸福,過了幾年何飛羽的連鎖超市開到了省城,他們一家也搬去了省城。一直到老死的那一天,何飛羽和陳婉婉一家四口都很幸福,兩個孩子把親爸後媽合葬在一起,買了最好的墓地。

而鍾梨,在何飛羽死後的第二年也老死過去,屍體過了一個星期才被鄰居發現。

時間指針往回轉,‘嘀嗒~~’的聲音響起,鍾梨睜開眼,發現自己重生回到了1975年9月,也是她18歲這一年。

迷迷糊糊地又睡過去,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在一本書中,還是一本八零再婚小夫妻的甜寵文。書中男主何飛羽的前妻不可理喻,書中女主陳婉婉不能生子和前夫離了心,倆人各自離婚後因緣巧合下再婚結為夫妻。

鍾梨昏昏沉沉地跑去宿舍的院子裏吹風,原來她隻是個女配,不,都稱不上女配,書中女配另有其人,她隻是男主的前妻,在書中所占篇幅隻有短短兩行的介紹。

“鍾梨,看我買的油條。”張寒今天天還沒亮就出發,終於在公社飯店買到了香味撲鼻的油條。

油滋滋冒著亮光的大油條已經冷卻了,張寒又有些遺憾,“拿在手裏兩個小時,估計已經不酥脆了。”

這油條,是他要送給陳婉婉的。張寒暗戀陳婉婉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畢竟張寒追人就那麽一點手段,送吃的送穿的送喝的。

黃燦燦的油條蓬鬆酥軟,掰開一看,裏麵都是空心的氣泡,一點也不硬。這一根油條就要了他貳兩的糧票,還真有點心疼。

鍾梨狠狠吸了一口空氣中油條的香味,“我剛才聽見了隔壁大隊長和我們大隊的隊長說你壞話。”

“他們在背後說我壞話?為什麽?”張寒有些懵逼。

“說大隊本來就有一些男同誌找不到對象,你這個城裏人竟然還敢‘拐走’大隊裏的女同誌,不像話,需要好好教育。”鍾梨一字不差地複述著隔壁大隊隊長的話。

張寒惱怒不已,“我們年輕人談對象的事用不著他那個老古董管。”

“張寒,”鍾梨看向他,“你想要孩子嗎?”

“你這是什麽話,當然想要孩子了。”

“如果……我說如果啊,如果你以後娶的妻子不能生孩子,你會離婚嗎?”鍾梨又問。

“當然。”張寒毫不猶豫。

難怪書中陳婉婉後麵會和張寒離婚,書中張寒父母一直想要孩子,一直施壓欺負陳婉婉,導致陳婉婉差點活不下去。好在最後和何飛羽在縣城重逢,陳婉婉便開始了她的逆襲之路。再婚後,何飛羽的錢都是陳婉婉的,兩個孩子也都孝順她。當然,陳婉婉也同樣愛何飛羽和兩個孩子,對繼子繼女特別好。

和愛護妻子的何飛羽一對比,張寒實在是不太行。

張寒拎著油條離去後,鍾梨背靠在竹製的躺椅上搖晃著,邊用手指頭敲打著扶手邊輕聲念著什麽,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注2)

這首詩她一直記得。

作者有話說:

注1,注2是外國詩人威廉布萊克寫的詩,不是我自己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