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我小姑和姑父在外麵感情好都是裝出來的, 再具體的事情我也不能和你說。”段潯嚴肅地對鍾梨說道。
“.......好吧。”鍾梨一頭霧水,她上輩子見到的段幺妹兩口子明明很是恩愛。
不過俗話說凡事不能看表麵,見段潯信誓旦旦, 鍾梨也不好再深挖出更多的八卦消息。
“你快點吃,吃完了我把碗帶回去。”鍾梨看了眼手表, 此時已經晚上七點五十一分了。
段潯趕緊吃了幾口, 拿著碗在食堂外的水井裏洗幹淨後交給對方, “大恩不言謝,我會記住的。”
“別,千萬別記住。”鍾梨著急,不就送頓飯的事情嗎,千萬別記在心上,不是什麽大恩。
她察覺到段潯暗戀自己後就不想和段潯走得太近了,她終究是想盡快返城的, 倆人還是不要有太多牽扯。
“我還有事先走了,別送別送。”鍾梨不給段潯說話的機會趕緊打著手電筒飛快地跑了, 生怕段潯追出來送她。
吃飽喝足的段潯有些摸不著頭腦, 搞不懂鍾梨奇怪的舉動是為了什麽。
既然身上的繩索都被鍾梨給解了, 段潯也沒有傻乎乎地留在食堂過夜受罪, 幹脆大搖大擺地回自己家睡覺去了。
他被公社關著學習的這段時間, 家裏是幾個親戚輪流過來打掃的,而家裏的小雞崽是鍾梨上門投喂, 如今和段潯便沒那麽親密了。
“diuo~~diuodiuodiuo~~”段潯吹著口哨念著不知道什麽‘咒語’, 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把六隻在外麵凍得瑟瑟發抖的小雞崽子給迎來了房間。
“一下午沒吃東西餓壞了吧,給你們再喂點糠, ”段潯對著小雞崽子說話聊天, “養你們太費糧食, 明天我找你們主子去討錢。”
“你說你們怎麽不吃魚呢,現在天氣晝夜溫差大到處都死魚,給你們臭魚你們還嫌棄,難伺候的主啊。”段潯把暖瓶裏的開始倒在桶裏,隨便衝了個澡倒頭就睡。
隨著段潯入睡,幾隻小雞崽子也躲在暖和的床底下嘰嘰喳喳地慢慢入睡。
第二天睡醒後神清氣爽,段潯推開門和馬路上的大隊長四目相對。寧大隊長身旁還有一個中年男人,那個中年男人段潯不認識,從來沒見過。隻見那人戴著頂有花紋的帽子,對於段潯這種隻戴過草帽的人來說,實在是搞不懂這個中年男人的品位。
像段潯這種挨批受罰卻偷懶跑回家享受的人,寧大隊長本來是要嚴厲懲罰的。可是寧大隊長現在明顯心情很好,見了段潯隻當沒看見,笑嘻嘻地和身邊的中年男人邊走邊聊。
躲過一劫的段潯感歎自己運氣真好,掃視了一圈家裏空****的廚房,段潯比劃了下還沒自己巴掌大的小雞崽,放棄了要燉雞吃的想法。
從房間拿出小姑昨天給的大餅,段潯生火將大餅烤熱,又把幾個小雞崽放在火堆邊保暖。
“老老實實待在這烤火,我去去就回。”段潯和幾隻笨雞崽打了聲招呼便咬著餅離開。
冷,實在是冷,大餅離開火堆不到一分鍾就失了溫度,段潯三兩口吃完跺跺腳,隨即跑著去到隔壁村。
到了知青宿舍沒看到鍾梨她人,段潯把頭上躲避小雨點的草帽給拍了拍,拍去一些雨水。鍾梨沒在這,他不知道要不要繼續等下去。
就在段潯準備離開回家,穿著雨靴的鍾梨回來了。
“來找我?”
“借我幾個糍粑。”段潯開心地笑。
無視周圍那些知青嘰嘰喳喳的八卦聲,鍾梨回到房間裏從床鋪地下的編織袋中拿出剛買不久的大糍粑。
硬邦邦的糍粑散發著糯米香味,而鍾梨很大方地拿了一籃子的糍粑遞給段潯,“別說借了,直接給你,不用還。”
“借就是借,要還,”段潯又笑,“你什麽時候再教我學字?昨天晚上大隊長還嘲笑我不會寫‘謠言’兩個字。”
也不算嘲笑,因為段潯確實不會寫。
這段時間太多事,段潯的識字學習也是斷斷續續。
以前段潯是一群文盲裏進步最大的,可現在鬆懈了沒堅持學下去的段潯也是這群文盲中退步最大的,以前很多會寫的字也不會了。
“我這段時間也很忙,要不你還是去掃盲班繼續學吧,我聽你們村的人說掃盲班學習時間延長,會一直教到你們徹底識字那一天,”鍾梨保持著距離,“我們畢竟不是一個村的,不是那麽方便。”
怎麽說呢,鍾梨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段潯也著實能看出來對方對自己態度發生了變化。
雖然不懂鍾梨為什麽要這樣,但是段潯也算是識趣,沒有繼續糾纏。
“我就要三個糍粑就好,等我有錢了還你。”段潯拿上三個糍粑就走,臉上的笑容仍舊是那麽燦爛,讓別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緒。
‘對不住了。’鍾梨在心中說道。
她不能明知道段潯喜歡自己還和他當朋友,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再留在村裏,也不可能違背爸媽的話嫁給這裏的人。既然這樣,幹脆就和段潯保持距離才好。
拿著三個糍粑走了半個小時來到小姑姑父家,進屋看到15歲的表弟和13的表妹,段潯踹了表弟周慶樂露出的屁股蹲,“你爸呢?”
“在屋子裏睡覺。”蹲著碼柴的周慶樂抬頭對著表哥笑。
“你碼柴他睡覺?”段潯嘖嘖兩聲,長腿用力踹著門,‘哐當’巨響把屋子裏的姑父吵醒。
“姑父好,”段潯大聲喊道,“給你還糍粑來了,我放在你們桌子上了。”
說完也不管姑父回不回話,段潯笑著摸了摸表弟表妹的頭,“來,我幫你們挑,你看你們這小胳膊小腿的,挑得動幾百斤的柴嗎?”
“那表哥你和我挑,讓我妹在這碼。”周慶樂露出一口白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裏鬆了口氣。
老爸今天和老媽吵架後不願意幹活,他和妹妹弄這麽多柴實在是難辦。如今表哥願意幫忙,他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
段潯拿扁擔過來,兄弟倆挑著幾百斤重的樹枝從院子外挑到偏房一一碼好。
留表弟在那碼柴,段潯拿著扁擔和竹扁來到院子外小聲問表妹,
“你媽呢?”
“我媽出去幹活了,”表妹小聲和表哥告狀,“我爸要和我媽睡覺,我媽不願意,他們就吵架了。”
段潯嗤笑一聲,就因為這件事那不要臉的男人就發脾氣不幹活,這麽重的活讓兩個半大孩子弄,真是混賬。
看著表妹有些自卑的一張臉,段潯一萬次在心中感慨幸虧表弟表妹的相貌和秉性繼承了段家,聽小姑說表弟表妹長得像段潯那英俊書生氣的親爹,反倒是段潯本人長得像他混混似的親爺爺。
雖然大家都說段潯的爺爺痞裏痞氣比段潯還像二流子,可是段潯覺得自己的爺爺一定是個帥氣的二流子,畢竟自己長相隨他。
幫著表弟挑柴到晚上天黑也沒弄完一院子的樹枝,此時小姑回來了,段潯他們也沒再忙活,而是齊齊坐在桌前吃晚飯。
沒人去叫屋子裏發脾氣的男人出來吃飯,段潯嘻嘻哈哈大聲和表弟說著開心的事。
沒有那個男人在桌上,小姑的笑容都多了許多。
“表哥,你魚塘還死魚嗎?”表弟和表妹關心地問,老是聽說表哥在大隊裏受到針對,他們也擔心。
“不死了,一天也就一兩條,懶得管了,”段潯開心地看著弟弟妹妹,“明天去我家裏玩去,我給你們烤魚吃。”
小姑嫁過來後其實懷孕了很多次,可是每次都被小姑故意給弄流產了,她不願意懷這個丈夫的孩子。可是現在這兩個孩子怎麽弄也流不掉,小姑便認命生了下來。
經過小姑的故意折騰,流產多次的小姑早早沒了生育能力。也就是說,小姑這輩子不可能有別的孩子了,隻有這倆兄妹。
也因為這一點,段潯對兄妹倆還不錯,不會因為姑父的緣故而遠離他們。
吃完晚飯段潯離開了小姑家,點著小姑借的油燈走在路上。
回到自己大隊,看見大隊長不知道從哪借來一輛摩托車在路上拉風地開著,段潯躲著他回了自己家。
寧大隊長開著摩托車在路上顯擺,隔壁村的人都能聽到轟隆轟隆的響聲。
“聽說是阮小福的親爸來了,那個親爸給阮小福送了輛摩托車,大隊長借阮小福的摩托車開著臭顯擺。”一大隊知青宿舍的人八卦道。
聽到八卦的鍾梨撇撇嘴,她超級討厭騎著摩托車在馬路上飛速開車的人。上輩子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她看到不少的混混痞子騎著摩托橫衝直撞,一些無辜的路人經常被撞傷甚至是撞死。
正當鍾梨胡思亂想時,何飛羽來到了知青宿舍送東西。
這次,何飛羽帶過來了兩塊玻璃。
一個女知青打開院子大門,何飛羽笑著和她打招呼。
“聽說你們宿舍的玻璃壞了,晚上肯定冷,我幫你們安。”何飛羽不容拒絕,直接上手開始安裝窗戶上的玻璃。
雖然何飛羽沒有明說為什麽要幫這群女知青安裝玻璃,可是大家心知肚明他是為了鍾梨。
鍾梨煩惱地躺在**蒙著被子,打定主意不和何飛羽說話。
“玻璃限量,咱們大隊長都要申請,何飛羽是怎麽弄來的?”
“他不是做那些二道販子的生意嘛,都被民兵抓了好幾次了,每次都是大隊長去撈人求情,這玻璃八成也不是正規渠道弄來的。”
“我說呢,何飛羽現在都不住草垛了,聽說他準備建新房子。”
“看他這樣子還對鍾梨有感情,真是個癡情的男人。”
“癡情也沒用,鍾梨嫌貧愛富看不上他的,那天我無意間聽到鍾梨和別人說話,她說她要嫁門當戶對的城裏人,不可能嫁給鄉下人。”
“她真的這麽說?真是無恥。”
“千真萬確,我要是撒謊我死全家。”
.........
這些女知青雖然壓低了聲音,可用被子蓋住頭的鍾梨還是能隱約聽到一些。
蒙著被子腦袋有些缺氧的鍾梨迷迷糊糊地想,她沒有嫌貧愛富,她隻是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了。一想起上輩子經曆的事,鍾梨心都痛得不行,心中滿是不甘,這種不甘不是因為何飛羽,而是因為上輩子的一雙雙胞胎兒女。
上輩子兩個孩子並不喜歡她,過年的時候隻和後媽過。
倆孩子十一歲生日,他們一家四口學著國外弄什麽生日party,請了很多人,就是沒請鍾梨這個親媽。當鍾梨提著自己製作的生日蛋糕上門,兩個孩子有些擔心,擔心後媽遇上她這個親媽會尷尬。派對中途一家合照,兩個孩子拉著親爸後媽拍照,就是沒想過要和親媽拍上一張。
倆孩子畢業典禮上,拉著親爸後媽上台,感謝他們多年的栽培,台下默默鼓掌的鍾梨隻是個自作多情的局外人。
倆孩子工作後掙的第一份工資,給後媽陳婉婉買了漂亮的衣服,沒想起過鍾梨這個親媽。
倆孩子結婚時沒有邀請鍾梨,說是怕親媽後媽同台會尷尬。最後還是在陳婉婉這個後媽的強烈堅持下,倆孩子才做出讓步把鍾梨請了過去。
倆孩子會記得後媽的每個生日,每次陳婉婉生日,一家四口不管多忙都會聚在一起慶祝。而鍾梨生日,他們除了打一通電話過來就再也沒有別的祝福了。
親爸後媽死後倆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買上最好的墳地。而鍾梨死在房間裏無人知曉,死後一周才有鄰居發現她腐爛的屍體。
她這輩子對何飛羽沒了感情,何飛羽對她來說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可她對上輩子生下的兩個孩子有感情,所以隻要想到他們就會心中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