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著何飛羽陳婉婉兩個想孩子想瘋了的神經病, 鍾梨抱著備課本跑去了隔壁村小學。
再有幾天就要放寒假,校長琢磨著下午弄個勞動課,讓全體學生把學校後麵的草給拔了, 順便把學校裏裏外外再清掃一遍。
“二大隊掃盲班初見成效,”校長笑道, “公社書記說了, 等到15號放假, 16號二大隊要舉行一次掃盲考試,到時候會有縣裏的幹部過來檢驗成效,咱們再找文化站的幾個同誌過來照個相上個報,這也是公社這一年的一大功績。”
“我也聽寧大隊長說了,說是隻要這次把文盲率降到50%,咱們大隊就立了大功勞了。”董知青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腿,溫柔笑道。
一個個似乎是信心十足, 鍾梨則是漠不關心地備課批改作業。她不是特別關心掃盲班那些成年人老年人的文化程度,她在意的是學校這些小孩子的成績。孩子是祖國的花朵, 教育問題更需要重視。
鍾梨這種‘清高’的性子在學校很不討喜, 至少董知青就很看不下去。
“鍾梨, 你天天忙個不停, 也沒見那些學生有多喜歡你, ”董知青再次推了推眼角的眼鏡腿,笑道, “才小學而已, 你每天給那些五年級的布置那麽多作業幹什麽。”
“五年級結束就要上初中了,這時候還不努力什麽時候努力?農村除了讀書可沒什麽出路。”鍾梨頭也不抬地回道。
要不是往年這些人教書的時候得過且過, 沒讓那些孩子打好基礎, 自己現在也沒必要這麽辛苦給每個學生做不同程度的學習計劃表。
她本來就是個書中不討喜的女配, 現在也不在意學生喜不喜歡自己,她享受的是一種把學生成績提高的成就感。
總而言之,這輩子重活一世,她在意的是自己的感受。
現在五年級三十三個學生,鍾梨的計劃是在最後一個學期內讓三十三個孩子的語文數學都能及格,以及優秀和良好的學生越多越好。
至於那些自然課音樂體育課,在這個年代也不是那麽重要就是了。
————另一邊,河堤上,被段潯狠狠打了一頓而暈過去的阮淩手腳被捆著倒在下方。
不知暈過去多久,阮淩被一陣驚慌失措的聲音叫醒。
頭昏腦漲地醒來,阮淩又看到了那個女人,那個在晚上幫他推過摩托車的漂亮女人。即使這女人不年輕了,能看出來是三十出頭的年紀,可那柔和的神態、純粹的能看出內心想法的眼神還是驚豔了阮淩這個三十好幾的老男人。
“你沒事吧?”離家出走的段幺妹有些緊張,剛才用棍子戳了這男人幾下才把人給戳醒。
段幺妹早上從親戚家出來就一直到處遊**,因為不想回家所以來到了這裏,這裏的河堤是她青春年少時經常和心愛的人偷偷約會的地方,自從那個心愛的青年離世,段幺妹經常會一個人來這裏找個隱蔽的地方坐著發呆。
今天過來時段幺妹一眼看到了這個流血暈過去的男人。
“沒啥大事,那死小子下手還知道些輕重,骨頭應該沒斷,麻煩你幫我把繩子解開。”成熟的男人忍著傷口的疼痛強撐起笑容,在美人麵前總不能大呼小叫喊疼,這樣也太不體麵了。
段幺妹這才注意到男人手腳都被稻草搓成的繩條捆綁著,便趕緊幫他解開。
剛一解開繩索,男人打鬥中不小心被蚌殼割傷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段幺妹見血流得比較誇張,趕緊拿鋒利的蚌殼割斷自己的一縷頭發,隨即用頭發緊緊捆綁在傷口附近以達到止血的地步。
“…………你………”阮淩愣住,腿上柔軟的發絲讓他覺得癢癢的,癢到心裏去了,“你把衣服扯個布條下來捆住我腿上的傷口就行了,割頭發太不好了。”
這麽細軟的青絲啊,阮淩心疼得很。
段幺妹不解地看著他,解釋道:“衣服很貴。”
而且身上的衣服是兒子周慶樂賣苦力掙錢給自己買的,段幺妹怎麽舍得弄壞衣服。
“需不需要我去幫你喊人?你看樣子是被人打了,我去找民兵。”段幺妹起身要去喊人。
“不用了,我知道是誰打了我,我不會放過那混小子的,你幫個忙送我去公社。”阮淩想讓美人扶著自己去衛生院,隻可惜對方隻遞給了他一根棍。
段幺妹把棍子給男人,讓他扶著棍子自己去衛生院。主要是對方是個男人,還是個流血打架的男人,要避嫌不說,段幺妹也不想給自己帶來更多的麻煩。
見男人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離開,段幺妹走到一個巨大的石頭後麵坐下。
石頭上,刻著一朵花,是當初那個青梅竹馬的青年給段幺妹刻的一朵梔子花。那年他說等河裏水位漲到能淹沒梔子花的時候,就是他回來看她的時候。
他說會給她帶外省好吃的梨子吃,隻可惜後來段幺妹等來的是青年開長途車途中被攔車搶、劫死去的消息。
再後來,她又不幸遇到了現任老公,被強迫嫁了過去。
她已經很多年沒和現任老公同床過,也沒和對方說過什麽話,不悲不喜的活著也隻是為了那一雙可憐的兒女。
坐著發呆時間過得很快,快到小學放學時間了,段幺妹起身往家裏趕,讀小學的女兒要回家了,她得在女兒放學前回家做飯燒水,要不然怕家裏那個男人又把家務活都讓可憐的孩子做。
放學前,校長等幾個老師指揮著全校學生去後麵拔草。
鍾梨則是帶著自己自製的語文試卷去找班上的學生。
鍾梨來到幾個學生麵前,蹲著給這些勞動的學生一個一個地講解錯題。
“鍾老師,你說過這道題沒有標準答案的,”有學生指著一道閱讀題問。
“平常做作業老師允許你們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標準答案在教參裏,想考高分你總得按這個來,”鍾梨笑道。
幾個圍在她身邊的五年級同學互相打鬧著笑著,“老師我們知道了,隻要腦子沒壞掉都知道怎麽選。”
這些同學打打鬧鬧,鍾梨發現他們都把葛從元排離在外。
這些孩子沒有和葛從元打架也沒罵他,隻是集體勞動或是說說笑笑的時候都不帶著他一起。鍾梨對此也無可奈何,隻能讓同個班的小暉多和葛從元說說話。
“你看她,多會顯擺,”教室裏,站在窗邊的董知青和另一個老師八卦道,“咱們幾個老師在這裏坐著,她去給孩子補習知識,不知道的還以為就她能幹。”
“是啊,才來學校沒多久,她也算是出盡了風頭,前段時間救火被公社幹部表揚,後來又給那家裏被燒光的老光棍捐了被子捐了錢,嘖,好像就她一個人多善良似的。”另一個老師也瞧不慣她。
倆人議論聲可不算小,鍾梨隱約能聽到背後這兩人在說自己壞話,不過她也隻當自己沒聽見。
一節勞動課結束,大家都各自背著小挎包回家,鍾梨背著挎包準備離開,卻看到了仍舊在拔草而沒有回家的葛從元。
從包裏拿出試卷來到蹲在地上拔草的葛從元身邊,鍾梨指著試卷上的錯題問他,“學了《會搖尾巴的狼》這篇課文,你有什麽心得體會?這種題雖說答案是開放式的,但是你這種回答在考場上是得不到高分的。葛從元,我想問問你為什麽這麽寫。”
課文講述的是狼掉入陷阱,想騙老山羊救它出去,但是老山羊聰明地識破了狼的詭計。整篇課文告訴人們要善於識別壞人的偽裝,而葛從元寫的心得體會是‘老山羊太壞了,不救狼。’
“這個羊就是壞,狼都掉進陷阱了,為什麽不救狼?”葛從元似乎意有所指。
鍾梨沒聽出葛從元話中的深意,試圖和他講道理,“這匹狼以前咬過老山羊想吃了老山羊,所以這次老山羊學乖了,聰明地識破了這匹狼的詭計,沒救它是有原因的。”
“那如果狼知道錯了呢。”葛從元不自在地問。
寧大隊長沒把葛家偷魚的事說出去,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還是讓大隊裏的很多人猜著了。
段潯叔叔和大隊幹部都沒怪他,隻是讓他知錯就改以後不準再犯錯誤,葛從元沒再偷魚了,但是總是覺得抬不起頭來,在學校裏沒人和他玩,都怕他偷自己的東西。
虎頭虎腦的葛從元低下頭,他知道錯了。
“文章裏的狼不知悔改,還想坑老山羊,所以老山羊沒有救它,”鍾梨似乎看出了葛從元的心思,安慰道,“如果‘狼’真心知道錯了,我想‘老山羊’也會幫助他的。”
“嗯。”葛從元猶豫著抬起頭,看到了知青老師眼中的寬容。他想,他不是狼,但他是真的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