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過年前兩天, 鍾梨再次去了周晴家,想勸說讓周晴繼續讀書。

來到周晴家隻見大門緊閉,鄉下大白天的院子大門緊閉是罕有的事, 鍾梨靠上去想敲門,湊過去一看, 隻見大門牆角蹲著兩個半大小子, 正是周慶樂和周晴兄妹倆。

見到鍾梨, 兩兄妹齊齊靠著牆角麵露尷尬,“鍾老師,你怎麽來了?”

鍾梨剛想問他們家長在不在,就隱約聽到院子裏傳來打砸聲。

鄉下房子與房子之間隔得遠,但是並不隔音,鍾梨能聽到裏麵的動靜。

現在這種情況多半是周晴的爸媽在裏麵打架或是吵架,鍾梨一時之間也有些尷尬, 鄉下這種事不少見,她一時摸不準要不要進去勸架。

“別碰我!”

裏麵傳來段幺妹恐懼的尖叫聲, 鍾梨皺眉, 管不了那麽多了, 讓周慶樂開門。

“我爸媽把門鎖了。”兩兄妹無措地站在一旁。

鍾梨擔心裏麵打架打出個好歹來, 要是段潯在這裏肯定直接踹門了, 鍾梨沒有踹門,而是直接爬上牆, 周家兩兄妹緊隨其後也跟著鍾老師一起爬牆。

三人爬牆進了院子, 正好透過窗戶看見段幺妹被扯亂了衣服往**摔。

段幺妹恐懼的無聲的掙紮讓鍾梨心驚,下一秒更吃驚的一幕是段幺妹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刀對著男人砍。兩口子關係這麽差, 和上輩子看到的夫妻和睦一點都不一樣。

來了鍾梨這個外人, 周慶樂他老爹臉上掛不住, 摔了門跑出家。

最終周晴周慶樂兩兄妹在廚房做飯,段幺妹和鍾梨坐在堂屋聊天。

看著段幺妹頭發淩亂,鍾梨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開口。剛才如果沒看錯,兩夫妻是想做那檔子親密的事,不過顯然段幺妹是被迫的那一方。

“鍾老師,”段幺妹主動開口,“你來是為了周晴讀書的事?”

“啊,是,是這麽回事,”鍾梨被轉移了注意力,說出了來意,“如果你讓周晴繼續讀書,我保證最後這一學期能提高周晴的學習成績。段阿姨,周晴以後考個大專絕對不是問題,不能斷送孩子的未來。”

上輩子周晴都能考上大專有份好工作,沒道理這輩子考不上。

周晴現在去跟著陳婉婉學裁縫的活計無非就是為了能早日掙錢給家裏減輕負擔,是個懂事的孩子,並不代表她不愛讀書。

鍾梨上輩子因為戀愛腦錯過了高考,抱憾終身。

如果周晴現在就這麽放棄了,以後年老想起來肯定也會遺憾沒繼續讀下去。

“小學上課時間少,一天也就幾個小時,周晴想學針線活也可以等放學了去學,這樣學習工作兩不誤不是更好嗎?”

鍾梨苦口婆心地勸,可段幺妹一家人仍舊理解不了她這麽執著是為了什麽。

又一次無功而返,鍾梨心累地回了知青宿舍。

二十九,除夕前一天,鍾梨轉了幾趟車回了家。

家裏,父母正和鄰居炫耀女兒下鄉後當了小學老師。

“我女兒這個年一過,下次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肯定就要輪到她了,一起下鄉的那麽多人,就屬我老鍾的女兒最優秀………”

家屬院裏,鍾老頭端著茶杯指點江山,一會兒誇自己女兒優秀,一會兒又要暗戳戳貶低別人家的孩子來抬高自己孩子。

鍾老頭說出來的話總能得罪人,一旁鍾梨她老媽麗梅聽了直歎氣,在那和兩個廠裏退休的老人打毛線織毛衣。

織著毛衣的麗梅偶爾一抬頭,就看見了提著箱子插兜站著的鍾梨。

眼眶霎時紅了,麗梅把毛線團往兜裏一塞,站起身踢了老伴兒一腳,“別話多了,咱女兒回來了。”

“媽,回家吧,冷死了。”鍾梨哽咽著跺了跺腳,腳都凍得沒知覺了。

鍾老頭也不急著和鄰居老朋友們吹牛了,掏出鑰匙,帶著老伴兒和女兒上樓回家烤火去。

房門一打開,麗梅趕緊吆喝著燒煤,別凍壞女兒了。

鍾老頭一向不幹家務活,此時也在廚房忙得團團轉。

鍾梨放下行李趕緊撲到了煤火旁,整個人這才活了過來。

麗梅拿了點果幹過來,鍾梨伸出僵直的手,“媽,我手指現在冷得彎曲不了。”

麗梅鼻頭一酸,坐在女兒旁邊親自喂給她吃,“我自己醃的芒果幹,過完年了你帶點回鄉下吃。”

“謝謝媽。”鍾梨冷得哆嗦了下,還是爸媽最好。

上輩子不聽爸媽的話嫁給何飛羽,受了太多苦,最後離婚的時候沒地方可去,最後也隻有爸媽接納她。

“還是要聽爸媽的話。”鍾梨莫名其妙嘟囔了句,聽得麗梅雲裏霧裏的。

“我去買魚。”鍾老頭在廚房裏溜達了一圈最後提著個籃子出來要去買菜。

“看能不能再去哪裏弄點煤炭來,家裏這點不夠燒。”麗梅叮囑老伴兒。

“媽,家裏煤炭不夠嗎?”鍾梨靠在媽媽腿上問道。

“一個月能領20公斤煤,本來取暖夠用。”麗梅笑道。

隻不過食品廠有個退休的老同誌生病了熬藥啥的太費煤了,麗梅和老伴兒為了幫助別人,就把家裏的煤送了出去。

“要是知道你今年過年回來,我們就多留點自己用了。你這孩子也真是,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本來是不打算回來的,懶得跑,”鍾梨哼哼唧唧地在沙發上轉了個身,“可是又想你和爸了,還是決定回來一趟。”

雖然家裏窗戶打開了,可是燒著煤還是覺得暈乎乎的,人也懶得動了。鍾梨烤著火嘟囔,“還是鄉下燒木柴舒服。”

木柴火大燒著也不暈,取暖最好。

“鄉下哪有那麽多木柴給你燒。”麗梅邊織著毛衣邊問女兒鄉下的情況。

“有很多男同誌喜歡我,經常給我送柴燒。”

麗梅聽了這話便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先前有人來我們家給你做媒,那個小夥子就是新街煤廠的。人家年紀輕輕就是副主任了,長得還一表人才,你要不要去看看?”

“媽,我還小呢。”鍾梨還不想談結婚的事。

麗梅倒也不是催著女兒結婚,隻不過見到好男兒了就想替女兒留意著,生怕被別的女人給搶走了。

看女兒這麽抵觸說結婚的事,麗梅憂心道:“你不會是還想著那個何飛羽吧?”

“媽,人家何飛羽都結婚了,我想著他幹嘛?”在結婚這件事上,鍾梨這輩子會聽爸媽的話。

即使她現在對段潯有一點喜歡,但是她也不會嫁給段潯,不會像上輩子那樣重蹈覆轍嫁給個鄉下窮小子受盡苦難。

“媽,你放心,結婚這種大事我都聽你和爸的,”鍾梨翻了個身趴在老媽腿上,“等我順利返城了再說結婚的事,現在還早著呢。”

“肯定能順利返城的,你下鄉也滿兩年了,今年工農兵大學生肯定輪得到你,”麗梅小聲道,“你放機靈點,給你們大隊幹部送點吃的喝的,再不送點錢。”

“別,我們李大隊長雖然人比較混賬,但是從不受賄,這方麵還算正直。”

“你這孩子就是太天真,”麗梅指了指隔壁屋,“副廠長家的外甥在小縣城當幹事,上回選拔成工農兵大學生就是走後門送了禮,聽說那種小縣城走後門的事比公社生產隊還猖狂。咱也不多說,這次過年回去,你把你爸書房裏那兩條煙兩瓶酒拿走,和你們大隊幹部搞好關係。”

“不要,”鍾梨嘴硬著,“別的地方我不知道,我們公社的幹部都挺好的。媽,你放心,下半年工農兵選拔我就算不送禮也能選拔上,同一批還留在鄉下的知青們就沒有比我更優秀的。”

麗梅對著倔脾氣的女兒無奈搖頭,這死孩子,油鹽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