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號周六,天放晴,相鄰幾個村的知青們相互邀約著去縣城電影院看電影。
“鍾梨,起床了!”幾個女知青敲著鍾梨的門。
“你們自己去吧,我不去,”鍾梨打開門,笑道,“不過,要麻煩你們幫我買本新華字典回來。對了,再買本漢語成語詞典。”
“咱們這小縣城的新華書店沒有成語詞典賣了,我上回去買都沒買著,”一個女知青回道,“縣圖書館旁邊倒是有個大書店,裏麵賣各種雜書,估計有你要的成語詞典。可是去那個大書店必須要介紹信才能進去,太麻煩了。”
鍾梨想了想,確實有點麻煩,“那就買本新華字典吧,其他的我就不要了。”
等他們離開,鍾梨又關上門回去睡覺,一覺睡到大中午,起床開始洗漱做飯。
現在棉花地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就是處理那些雜活,要把棉花殼和棉花分離開。鍾梨一腳踹開昨晚掰出來的棉花殼,端著碗蛋炒飯去旁邊鄰居家串門聊天說八卦。
“鍾梨,又吃雞蛋呢。”麗嬸啃著生紅薯當午飯,此時聞著空中飄來的蛋香味兒,咽了好幾口口水。
麗嬸家的條件在整個生產大隊算是數一數二的好,大女兒在供銷社工作,老公是隊裏的會計,隔三差五地也能吃點葷腥,不過和城裏人相比也還是差了些。
此時麗嬸那瘦瘦弱弱的小兒子正眼饞地盯著鍾梨手中的蛋炒飯,鍾梨見狀讓他去廚房拿個碗來。
“鍾梨姐姐,碗來了。”小暉端著碗在鍾梨麵前站好。
鍾梨把自己碗裏的蛋炒飯分了他一半,“你看你瘦的,平常要多吃點飯啊。”
“這死孩子挑食,”麗嬸狠狠戳了兒子額頭,“你看他這瘦瘦弱弱的哪像個10歲的男孩子。生他的時候我還想著生個兒子以後不會受欺負,結果這死小子不頂用,別說以後保護我這個老娘了,現在連學校裏的幾個小混混都打不過。你看,他今天上午去學校又被隔壁四年級的給欺負了,臉上都有指甲印,被那群小混混摳的。”
那孩子懼怕念叨個不停的老媽,端著半碗蛋炒飯跑去廚房蹲著吃。
“我也聽說過這事,學校裏有幾個不學好的學生經常欺負人,你有時間就去學校給孩子撐腰壯膽,別老讓孩子這麽害怕。”鍾梨想起了上輩子的事,上輩子這小暉讀小學被欺負,讀初中還是被欺負,膽子越來越小,最後在初一下學期退學了,再也沒去過學校。
上輩子因為太窮,鍾梨生的那兩個雙胞胎孩子也在學校受過欺負,當時柔柔弱弱的鍾梨去學校找過老師找過校長,不頂用。
每次雙胞胎兒女都是哭著從學校跑回來,哭得鍾梨心都要碎了。當時何飛羽又經常在外東躲西藏地擺攤做些小生意,無暇顧家。鍾梨後來無奈撒潑,踹爛了學校老舊的大鐵門,還去了那幾個小混混家找人家父母算賬,這才結束了雙胞胎兒女們被霸淩的日子。
也是從那個時候鍾梨才知道有時候撒潑是最有用的解決問題的方式,前幾年鍾梨還覺得自己是城裏嬌滴滴的小姑娘,可從那次撒潑開始,就再也沒了回頭路,鍾梨開始變得潑婦霸道,變得不再是何飛羽心中那個笑靨如花、斯文恬靜的城裏女孩。
這也是後來她婚姻失敗的一個原因,是她被一雙兒女討厭的一個原因。
“我去學校有什麽用,”麗嬸開口的說話聲打斷了鍾梨的回憶,“小孩子小打小鬧的我這個大人去幹什麽?再說了,也是這個孩子不爭氣,他要是好好學習,人家小混混也不會欺負他。要不你說說怎麽全班那麽多孩子別人就隻欺負他一個呢。”
“.…………”鍾梨無言以對,這麗嬸和上輩子沒啥區別,還是老樣子。
“小暉,趕緊吃,吃完了練車,”麗嬸轉頭衝著廚房慢吞吞吃飯的小兒子一個怒吼,“一個男孩子吃飯慢慢吞吞的,像什麽話!”
麗嬸人到中年才生下這個孩子,對這個兒子是寄予了眾望,希望他能有個男人樣。
“李隊長他那孫女兒騎單車騎得特別溜,我這兒子,哎喲,不爭氣,都讀五年級了連個單車都不會,”麗嬸一邊說一邊氣得用力啃了幾口生紅薯,“明年下半年就上初中了,走路去公社太費時間了。到時候讓他自己騎著單車去公社念書,總不能讓我和他爸天天送他。”
鍾梨點點頭沒說話,吃完了飯回去洗碗。洗完碗又躺在院子裏看書,過得很是愜意。
剛看書沒幾分鍾,聽到外麵‘砰砰砰’地聲音,鍾梨搖搖頭,看來是那小子騎單車摔倒了。
“咱們家條件這麽好給你吃香的喝辣的,還有單車讓你騎,你就不能爭點氣!”麗嬸氣得對兒子大吼,怎麽10歲半了連個單車都騎不好,都比不上李隊長家那7歲的小女娃。
鍾梨捂住耳朵,仍舊能聽到麗嬸的叫罵聲。最後實在是被吵得心煩氣躁了,把書一扔走了出去,“麗嬸,我正好今天沒事做,我來教他,你忙你的去。”
麗嬸求之不得,趕緊把兒子交給了鍾梨。
“來,我給你演示一下,”鍾梨騎上那輛老舊破損的單車,圍著小暉轉了一個圈。
小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為什麽你轉圈不會摔倒?”
不僅轉圈不會摔倒,鍾梨還來了興致,騎著單車在旁邊倒下的樹幹上來了個雜技秀。隻見鍾梨騎在單車上將單車豎起來,隻用了後胎一個輪胎在樹幹上上下下耍著雜技,嫻熟的技巧讓小暉立馬對鍾梨敬佩至極。
“你看,騎單車也是很有趣的。”鍾梨第一步就是要消除孩子對單車的恐懼感,讓他對單車有興趣。
而鍾梨剛才這一番雜耍,果真讓小暉沒了懼怕。
隻不過小暉到底是運動神經太差,即使鍾梨很認真的教,他還是不會,學了一下午才勉強學會騎著單車直行,一拐彎必摔倒。
鍾梨給他指了一條路,“現在給你布置最後一個任務,從這裏騎到二大隊那個水閘,直行。”
於是乎,小暉一邊緩慢地騎,鍾梨在旁邊抓著後座護著小跑著。
他們來到二大隊水閘,抓著兩把青菜路過的段潯笑道:“這麽大的孩子了還用你整個人護著?”
“你不懂,這樣可以避免讓他摔傷。”上輩子鍾梨就是這樣教會兩個孩子騎車的。
“讓他摔幾跤就好了。”
“孩子不經摔,摔壞了腦子怎麽辦。”鍾梨不放心。
在她嚐試著鬆開手,那孩子立馬摔倒。
鍾梨有些憤怒地朝段潯投去鄙視的眼神,又對摔疼的小暉說道:“剛才表現很好,走,咱們原路返回。”
眼看鍾梨又要去抓著單車後座護孩子回去,段潯再次開口,“你這樣會害他被嘲笑,這一路上村裏的孩子們都看著他學車,你還把他當個小嬰兒似的護著,隻會讓他在其他孩子麵前出醜。”
鍾梨愣住,呆呆地看向段潯。
而小暉聽到段潯叔叔這麽說,便打死都不讓鍾梨護著自己了,反而磕磕絆絆地騎著單車順利回到家,而拐彎進家門的時候,小暉完全沒摔倒。
下午張寒幫忙帶著字典回來,就看見了院子裏蹲著的失魂落魄的鍾梨。
“誰惹你了?這麽一副死人臉。”張寒把字典扔了過去。
被字典砸中胳膊,鍾梨歎了口氣,把今天教孩子騎單車的事給他說了。
“我覺得自己好像不會教孩子。”鍾梨失落的就是這一點。她教了小暉一下午那孩子也學不會,而段潯一番話,竟然讓那孩子鼓足勇氣學會了直行和拐彎,這件事對她造成了打擊。
她在想,是不是因為她不會教孩子,所以上輩子那兩個雙胞胎兒女才不喜歡她?
張寒沒搞清楚鍾梨話中的重點,耳朵裏隻聽見了‘段潯’兩個字,“段潯就是在那瞎說八道,你別聽他的。”
“可我覺得他說得挺對的。”
“切,”張寒掏掏耳朵不以為然,“你幹嘛老是肯定他誇他?喜歡他?”
“喜歡?我那是鄙視他。”鍾梨開玩笑道,她剛剛才放下何飛羽,又怎麽可能這麽快去愛上別人。而且那個段潯太討厭了,說話總是喜歡擠兌自己,他還是地主家的後代。
不過說起來,書中的段潯後來挺有錢的,作為陳婉婉的青梅竹馬,段潯也幫助了女主陳婉婉許多。
此時的鍾梨腦海中時不時浮現上輩子段潯跪下給她穿鞋,又坐在長椅上陪她等車的場景,雖然隻有短短的十幾分鍾,雖然是在自己那麽落魄的時候發生的事,可鍾梨仍舊覺得心裏頭有些暖,這個段潯雖然說話討厭,但是人品應該不錯。
“你看你這花癡樣,還說沒喜歡的人,”張寒搖搖頭,伸出手找她要錢,“今天給你買字典的錢給我。”
“等等,我去拿錢。”鍾梨跑去房間翻找著藏錢的地方。
此時,外麵傳來隔壁村寧大隊長的聲音。
“張寒,”寧大隊長走進院子,語氣有些不好,“今天帶陳婉婉出去看電影了?你這樣影響可不好啊。”
“寧隊長,除了我和陳婉婉,還有其他七個知青們一起呢,這有什麽影響不好的?”張寒趕緊給隊長搬椅子,“您先坐。”
寧隊長冷哼一聲,也不坐他搬來的椅子,“你和陳婉婉不適合,以後離她遠點。”
“那您倒是說說我和她怎麽就不合適了?”張寒也來了脾氣,質問道。
寧隊長抽了抽煙,說道:“我就實話實說了吧,我們大隊裏男多女少,至今還有十幾個適婚男同誌沒結婚呢,你要是又娶走一個,那是對我們大隊其他男同誌不負責!”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打我們大隊女同誌的主意。”寧隊長嚴厲警告著張寒。
“.…………”在房間裏偷聽到的鍾梨覺得無語,她雖然因為上輩子的事情不喜歡陳婉婉這個書中女主,可這個大隊長也太過分了,完全不把女同誌當個人來看待,好像村裏的女同誌就隻能嫁給村裏的單身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