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有錢變成窮人一個, 鍾梨在學校更加節省,而段潯也不敢從車隊離職了。
1980年7月,鍾梨和段潯帶著葛家幾個孩子再次去了遙遠的X市。
勞改生活不好過, 葛從元在這裏吃了很多苦,那些窮凶惡極的獄友會欺負他。
幾個弟弟妹妹掏出饅頭餅子給大哥吃, 葛從元比以前沉默了許多, 心態也發生了變化, 不願搭理弟弟妹妹們。
鍾梨和段潯抓緊時間說了幾句,讓他好好表現爭取早點出來。當然,他們兩個也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語氣有些不自信。
探監離開,一行人和幾個公家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鍾梨猛地停下腳步,回頭大聲叫著那領頭人, “班長!”
鍾梨兩眼淚汪汪,見到親人了。
幾個公家人同時回頭, 站在最前麵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掃了一眼鍾梨後點點頭。
遇到高中時的老同學鍾梨別說有多高興了, 拉著老同學一起去吃飯,
“我是學生, 窮人一個,班長你有工作了, 你請我。”
方德再次推了推眼鏡, 默不作聲地帶著他們幾個去附近的飯店。
“這是你當年下鄉的地方?我以為你會回老家,怎麽大學畢業後還待在這?”鍾梨問。
當初方德被選為工農兵大學生, 沒想到畢業後回到了知青下鄉的老地方, 令鍾梨百思不得其解。
“習慣了, ”方德抬頭看了看段潯,“這是你丈夫?”
“嗯,他叫段潯,是個司機。”鍾梨給班長介紹了自己的丈夫,又介紹了葛圓圓他們幾個小孩。
“班長,你現在是監獄的幹部?”鍾梨討好地笑。
方德‘嗯’了一聲,知道鍾梨這老同學在動些小心思了,“你怎麽還在上大學,是高考考上了?”
“嗨,和你不能比,就一個普通的學校,”鍾梨讓丈夫給人家敬酒,然後和葛圓圓幾個使了眼色,歎氣道,“是這樣的班長,我有個學生叫葛從元,在你們這裏勞改受教育。”
話說著,旁邊葛圓圓幾個神情悲戚,期盼地看著鍾梨老師的高中同學。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管閑事,”方德麵無表情吃著麵,“你說的那個葛從元我知道,脾氣擰巴年紀又小,確實在這裏容易受欺負。”
“是啊,他當年犯錯也是無心之舉,而且還是為了救我才失手犯下這樣的大罪,”鍾梨求情道,“你看能不能想想辦法讓他日子好過點,我聽說裏麵的一些犯人可凶了,會欺負弱小。”
“也沒有你說的這麽嚴重,我們管理很規範,”方德想了想回道,“這樣,我讓他去燒鍋爐。”
在這裏比起其他活,燒鍋爐是沒那麽辛苦的工作,而且不容易被其他犯人欺負。
葛圓圓不懂,段潯和鍾梨卻是秒懂,知道方德幫了大忙。
吃完飯結賬的時候鍾梨搶著要付錢,方德拒絕,“你上大學沒工作,我請老同學吃飯是應該的。至於葛從元的事你們也不必謝我,他年紀小在這裏也不鬧事,給他分配燒鍋爐的工作也符合紀律。他今後要是悔改重新做人,那我們監獄的工作就算是做好做成功了。”
鍾梨撇撇嘴,班長還是這麽一本正經。
高中班上那些下鄉插隊的,如今和鍾梨還有聯係的很多,唯獨班長下鄉的地方隔得遠不常與大家聯係,鍾梨記憶裏,班長雖然老古板,但是人很仗義。
“班長,以後回城了我請你。”鍾梨感激。
相比鍾梨的激動,方德則是平淡地點了點頭,朝他們兩口子打完招呼後抿抿嘴轉身離開。
7月17,宜結婚,是阮小福和寧寧結婚辦席的日子。
“在鄉下辦席,在鄉下搗鼓新房,阮小福這相當於入贅了,”有鄰居八卦地向鍾梨打探消息,“他爸不生氣?”
鍾梨回答不了這些問題,端著飯牽著已經三歲的女兒去了外頭。
在席上夾了很多菜,鍾梨一筷子一筷子地給女兒喂飯,“夕夕,不能偏食,飯要多吃,你看你都瘦成根棍了。”
以前肉嘟嘟的小萌娃眨眼間瘦了許多,老媽老嘀咕外孫女是不是受虐待了,暗中揣測段潯家重男輕女,讓段潯直喊冤枉。
夕夕就是吃零食吃慣了,現在不喜歡吃飯。而家裏除了段潯,她誰都不怕,所以也沒人能逼得了她吃飯。
“要吃肉罐頭。”夕夕挑剔地看著碗裏的肉。
“有新鮮的肉還吃什麽肉罐頭,你傻啊,罐頭裏都有防腐劑,不健康。”鍾梨抿嘴,裝作很凶的樣子要訓她。
嘴裏咬著根青菜老是不吞下去的夕夕張著漂亮的圓溜溜的眼睛‘威脅’媽媽,“媽媽,你不給我吃肉罐頭,我就不吃飯,我就……就挨餓。”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打你?”鍾梨氣得咬牙。
夕夕嬉皮笑臉得了她爸真傳,“媽媽,你打我我就哭。”
“嗚~~”孩子嚎啕大哭的聲音突然應景地響起,嚇了夕夕一跳。
夕夕和鍾梨同時回頭,隻見席上陳婉婉正‘啪啪’打了雙胞胎幾個耳光,而那些哭聲也是雙胞胎發出來的。
“吃不吃!讓你不吃,讓你強!”陳婉婉將一勺飯菜使勁塞到了雙胞胎兒女嘴裏,不吃就啪啪一個耳光。
看到那邊的情況,夕夕瞪大了眼睛,下一秒轉過頭老實地指了指自己碗裏的肉,“媽媽,這個肉肉好香啊,比罐頭好吃。”
夕夕把嘴裏的青菜咽了下去,乖巧地坐在小馬紮上,等著媽媽再給她喂飯。
“.…………”鍾梨哭笑不得,不到三歲的孩子就這麽會看人眼色,真是‘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