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秋突然衝出大門,禦林軍都被顧明秀吸引,一時沒反應過來。

夏紫鳶冷喝道:“別讓他跑了。”

可沈逸秋已然跨上柳生元的馬:“柳兄,借馬一用,放心,我不逃。”說著,縱馬而去。

“追!”柳生元大急,沈逸秋是國公府留在京城的唯一成年男子,他跑了可不得了。

禦林軍騎馬緊跟而上。

沈逸秋縱馬狂奔,不能後麵的人怎麽喊叫追趕都不肯停下,他朝著紫禁城而去,後麵的禦林軍看著越發著急,柳生元大喊:“沈逸秋,你再不停下,就別怪我不念舊情。”說著,他拿起弓箭對準,射擊。

聽到呼嘯的箭聲,沈逸秋身子往下一倒,斜跨在馬背上,躲過。

見上司用箭,後麵追來的禦林軍也抽箭搭弓,幾枝箭齊發,好在沈逸秋正好轉彎,箭枝都落在他身後。

長長的跑道,紫禁城就在前麵,沈逸秋快馬加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那個女人很討厭,剛一進府就害得他殺王大小姐的事情敗露,被打斷了腿骨,母親最討厭她,母親不希望沈逸夏成親,不希望他娶親生了,巴不得他早死,然後世子之位就可以給大哥繼承,母親不喜歡,沈逸秋也不喜歡。

後來這個女人在府裏受了不少罪,他在一旁看著樂嗬,活該,以為沈逸夏的老婆那麽好當麽?

再後來,她好象要與沈逸秋和離,沈逸秋覺得她很幼稚,英國公世子怎麽可能會和離?福康也不會答應的。

後來果然沒和離成,好象受了重傷,住到公主府去了,眼不見為淨,不在一個府裏蠻好的,免得看著厭煩。

後來老太君又讓人把沈逸夏一家又接回來,沈逸夏又樂了,老太君不喜歡福康,沒有福康,她就是這個府裏最尊貴最受人尊敬的女人,所有人都得看她的臉上,聽她的,可福康不同,她是長公主,長公主的身份壓了老太君一頭,所以老太君不爽,更不爽的是國公爺很在乎福康,老太君感覺兒子被福康搶走了。

接回來不過是為了為難福康,為難福康的兒媳婦,顧明秀。

所以又有戲看了,讓無聊的生活多了些意趣,所以他樂嗬。

果然回來沒幾日,就與母親鬥了好幾個回合,深諳宅鬥之道的母親好象也沒占到上風,這個女人小小年紀倒不蠢,看著粗放,實則精明細致,母親挖了好幾個坑讓她跳,她都安全躲過。

再後來,事大事了,父親不知去向,被扣上謀反的罪名。

這個女人竟然救母親……

那個每天想方設法陷害她,想讓她死的人,她竟然也去救。

還用那種法子。

說實在的,沈逸秋才不在乎祠堂不祠堂,對祖宗也沒多不感覺,他隻是個庶出,雖是兒子,卻很少能進祠堂,隻有大哥和阿夏可以進,大哥雖是庶子,卻是長子,而且跟隨父親在邊關多年,立有戰功,阿夏是嫡子,就不用多說了。

沈逸秋是這個府裏最沒有存感的,爹不親,娘不疼,下人也隻這麽看得起。

他也無所謂,吊兒郎當的過著,反正衣食無憂,又有個不錯的差事,還可以時不時的借國公府名頭斂點財,有時會幫母親對付某個人。

可當那扇沉重的鐵門打開,當他痛不欲生的聽到那個女人侃侃而談,神情肅穆恭敬,她臉上,有不容褻瀆的光芒,她用沈家先祖的榮光勸退王守仁,那個想置他於死地的胖子官員。

那時沈逸秋才有自己也是沈家人的自覺,那一刻,他也是驕傲的,是光榮的,那是他的祖先,曾經立下赫赫戰功,忠君愛國,有不朽功勳的祖先。

那一刻,他才認真打量這個年輕瘦削卻英氣爽朗的女人,他有點明白,為什麽眼高於頂的沈逸夏會相中她了。

王守仁默默退走,同時也放過了他,他知道王守仁恨自己,恨不能殺了自己,他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哪知被這個平素最討厭的女人救了。

然後,姚氏卷款逃,許氏也要逃,隻這個傻女人在硬杠。

在見她臉色死灰的躺在清河懷裏的那一刻,在聽到驚鳳撕心裂肺般求人的那一刻,連四明那小子都在哀求,原本榮耀富貴的國公府一瞬間變得灰敗,無助,成了任人宰割的綿羊,她要死了,吐了好多血,氣息虛弱。

一股熱血衝上頭,他衝出去,偷了柳生元的馬,明知道是抗旨,明知道此去必死無生,可他是男人,不能讓個女人為沈家連命都付出,這樣做,他不是想對誰負責,也不是想要對得起誰,他隻是遵循本心,隻是做生為一個沈家男人該做的事。

後麵的箭呼嘯著緊追而來,如附骨之蛆,柳生元的武功不弱,箭術更是一流,他們曾在武舉上對過招,他知道對方的本事。

可距離明明不無,那箭卻總是擦耳而過,沈逸秋知道,柳生元手下留情了。

正暗自慶幸,突然肩頭一痛,他中箭了。

柳生元不是一個人,他還帶了兵,柳生元手下留情,他的兵未必會。

很痛,但沈逸秋沒打算停,前麵就是登聞鼓,以前隻有書院的學生,或者那些酸儒會敲登聞鼓。

可他想不出別的法子了,那個女人命懸一線,他不想她死,如果她死了,他覺得,這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恥辱,是他最無能的表現。

血,順著肩浸濕了胸襟和後背,那隻箭,深深地紮入他的骨肉,沈逸秋不在乎,父兄曾經在戰場上負傷無數次,他是沈家兒郎,這點傷算不得什麽。

忍住痛,躍下馬,一路連滾帶爬衝到登聞鼓前。

後麵的柳生遠和禦林軍已然追來,有人直撲過來,沈逸秋反手一掌。

那人雖被擊退,卻一腳踹中他的後腰,他摔趴在地,又爬了起來,再次被人踢翻。

沈逸秋就地一滾,紮在身上的箭被壓斷,箭枝卻刺穿了他的肩,灑了滿地血,他也不顧,又被人踹中兩腳後,他終於拿到鼓棰,奮力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