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莫要總哭，準備些禮物，與我去趟顧家吧。”秦老太太道。
秦夫人又問：“哪個顧家?”
秦老太太道：“就是去年來京城，送了拜貼來，你沒當一回事，直接扔垃圾桶的那個顧家。”
秦夫人大驚：“那不隻是個六品小官麽？莫非就是他女兒成了英國公世子妃？”
秦老太太歎了口氣道：“做人啊，莫要太過勢力，更莫欺人窮，誰也料不到以後，總有人會時來運轉，也總有人氣運到頭，人前留一線，以後好相見，凡是以善待人，將來總有善報。”
秦夫人紅著臉點頭：“老太太教訓得是，媳婦曉得了，以後再也不敢。”
顧知遠初入京時，進的就是吏部，當時有金侍郎在，原本可以不必理會秦家，但顧知遠素來行事周到小心，便送了張拜貼及禮品到秦侍郎家，哪知禮品收了，拜貼也收了，卻被人當著麵扔進了垃圾桶裏，當時顧知遠雖沒進府，卻站在門口看得清清楚楚，確實很傷麵子，好在他是個審時度勢之人，沒把這當回事，更沒向外人說。
秦侍郎也是事後才曉得的，雖然也認為自家夫人做得不厚道，但平素到秦家送拜貼的確實多，秦夫人也是為他著想，免得成日介見些無關緊要之人，浪費時間心力。五品以下的拜貼大多直接扔了，五品以上再斟選。
雖說顧知遠表麵沒放在心裏，實際卻是記仇的，何況，這一次，秦家女還推顧明秀，差點讓她胎兒不保，兩件事加在一起，顧知遠這仇，記得可狠了。
秦老太太和秦夫人坐著馬車到了顧家。
顧家門前的雪早清除得幹幹淨淨了，顧知遠才升的從四品，門前的馬車有好幾輛，估計是前來祝賀的，隻是顧知遠一律不收禮，也不擺酒慶賀，因為心情不好，當然，不是官升得太慢，官職不高心情不好，而是他女兒英國公世子妃受了委屈，做爹的不能為女兒討公道而心情不好。
所以，來顧家的，一是為顧大人高升道喜，而是嚴厲譴責秦家小姐，並為顧明秀而抱不平，勸顧大人放寬心，皇上會替世子妃作主的。
顧知遠自然又要喈歎一陣，然後謝過同僚，書房裏，幾位官員正高談闊論，有人稟報:“秦家老太太和秦侍郎夫人來了。”
原本，這是後院的事，由盧氏或者金氏接待處理便好。
顧知遠一聽是秦家人，便沉下臉來，吩咐道：“不見，也不許夫人見。”
仆人直接去門口趕人。
有官員道：“畢竟是秦侍郎的夫人和母親，侍郎大人還在位呢，大人如此，反而遭人誹議。”
顧知遠道：“本官才不管旁人如何議論，本官不想見秦家人，裝都不想裝一下。”
但很快仆人便過來，拿出一樣信物，真是當年崔老太太的東西，顧知遠愣住：“怎麽有我家老太太的東西？”
仆人回道:“秦老太太說，老太太是她的手帕交，年輕做閨女時，兩人關係就很好，隻是老太太一直客居湖州，這才見麵少，聯係也斷了。”
顧知遠愣住：“與我母親大人是好友？怎地從未的母親說過？去年初入京，可是特地去秦家遞過拜貼的，那時也沒聽說啊，也是，當初本官連門都不得入，怎地能見到老太太，既是老母親的故人，那下官隻能見上一見。”
官員們紛紛誇獎顧知遠大度，修養好。
因為顧家來客，大家便告辭離開。
盧氏冷著臉出來見秦老太太和秦夫人。
說起顧明秀懷孕被秦小姐推下樓之事，盧氏一臉怒容：“我女兒自小性子便暴躁，卻是個極講道理之人，秦小姐是有多受委屈，要推她下樓？可知我女婿都二十好幾了，好不容易才結婚，把孩子看得比天還重……”
“是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孫女錯了，此番是特地上門來道歉賠禮的。”
秦老太太道。
人家道歉得直接幹脆，盧氏倒不知再說什麽了。
顧知遠正好趕來，秦老太太也不囉嗦，拿了張單子遞過來，原是讓下人遞給盧氏的，見顧知遠後，直接遞給顧知遠了。
顧知遠看了單子一眼，不由抽了口冷氣。
盧氏不知他什麽意思，以為秦家又做了什麽不對的，正過來看，顧知遠道：“不知老夫人的意思是……”
“此乃我秦家大半家財，過幾日，秦家便要被皇上查抄，財產想留也留不住，多半會被充盈國庫，但既然朝庭遲遲未下旨，秦家便還不是罪臣，秦家家財便還是自由的，我做主，這單子上所列，自今日起，皆為顧家所有，顧大人隻要點頭，一會子帳冊契書便都會送來，決不拖延。”
那單子上所列，顧知遠相信自己這一輩子都難賺到，不對，兩輩子也難，秦家都拿來當做賠禮，這份誠心實在是夠了的。
但他不是個衝動之人，雖然愛財，但也知道這些錢財咬手，弄不好，顧家好不容易得來的富貴會一夜消亡，還會遭來殺身之禍，他想事向來周詳，不動聲色地將單子遞還。
“老夫人這禮，送得著實太重，顧某人還真怕錢多咬手。”顧知遠鄭重而又誠實地說道。
“老身的要求不高，二房犯事，由二房擔，大房雖然也姓秦，但一直兢兢業業，從未做作奸犯科之事，隻盼能保全大房，官職財產都可以不要，隻救莫要入罪，好讓子孫後待能有個可以努力上進的資格。”
若入罪，男子至少流放，女子入教坊，那整個秦家就亡了，秦家子孫刻上罪臣之子的名聲，連科考的資格都沒有。
這個要求，老太太說不高，其實於秦家來說，很劃算！
斷臂求生。
老太太有大智慧。
但看顧知遠答就答應。
顧知遠道：“您這要求可不低，下官也未必能辦得到。”
老太太道：“顧大人盡力便可，老身不強求。”
竟是你把錢拿著，事情辦不辦得成，盡力便可，沒辦成不怪，錢也不用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