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瞧見，就張開雙臂要抱抱，顧明秀卻象是沒看見，二寶發出訊號，娘親卻沒接收，先癟癟，在何氏懷裏亂蹭，就是想到她娘懷裏去，沈逸夏接過二寶，往顧明秀懷裏放。

顧明秀一躲，二寶差點摔著，顧明秀無動於衷，幸好沈逸夏的長，將女兒撈回懷裏抱住，二寶卻嚇到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二寶的聲音向來洪亮，又揪住顧明秀的衣襟一通扯，顧明秀終於回神，接過二寶，將她緊緊擁在懷裏，二寶有點透不過氣，手腳亂踢。

“別鬧，二寶，娘很難受很難受，你別鬧娘行麽？”顧明秀拍著二寶的背，小聲道。

二寶似乎聽懂了，竟然真的收住正要外放的哭，往顧明秀懷裏蹭，她要喝奶了。

顧明秀拂起衣襟，給女兒喂奶，二寶一邊吃一邊用一雙亮晶晶的大眼望著她娘，一隻手肉手舉起，揪住娘親的衣領子。

望著女兒可愛又稚嫩的臉，顧明秀眼前卻浮現出小的時候，自己蹣跚學步，摔倒，顧知遠自後麵將她抱起，她大哭，眼淚飛散，顧知遠拍著她小紅棉襖上的灰塵，一邊哄她：“囡囡乖，囡囡最勇敢，囡囡不哭。”

然後伸手在她掖下，將她高高舉起，放在自己的肩上，小小的她抱住父親的頭，破涕為笑：“爹，爹爹，跑，跑，追哥哥，追哥哥。”

小小的顧炫暉在前頭跑：“秀秀，來追我呀。”

顧知遠就杠著女兒追兒子，父子三人在園子裏玩鬧，盧氏走來，說晚飯好了，吃火鍋……

一隻大手將她攬進懷裏，讓她依靠著他，大掌溫柔有力，瘦削卻堅強的懷抱讓她溫暖安心。

二寶吃著吃著睡著了，沈逸夏將孩子抱過，送給何氏。

孩子離開懷抱的一瞬，顧明秀感覺懷裏一空，象是心被挖走了一塊似的，一臉驚恐，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搶回二寶。

“娘子……”

沈逸夏摟住她，輕輕吻她的額：“你要堅強。”

人隻要自己當了父母後，才懂得與理解父母親，更能體諒和感恩父母恩情。

顧知遠或許不是個好父親，但他生了顧明秀，養了她，陪伴她長大成年，他也曾付出過很多。

血脈親情，最是割不斷，舍不掉的愛，這份愛，是根值在身體裏，骨血裏的，父親是一個家的天，是一個家的頂梁柱，父親死，頂梁柱就斷了，那個曾在一直站在身後，如參天大樹般用繁茂的樹冠為子女遮風檔雨的那個人突然轟然倒下，不管成就多高的子女都有種天塌了一半的惶恐與悲淒。

何況進京城，顧知遠真的改了很多，難得他臨老了，知道盧氏的好，與盧氏不再吵鬧，和睦恩愛起來。

原以為，日子在往好裏過，哪知，突然就被殺了。

“相公……”眼睛幹澀難忍，顧明秀用力眨了眨，抬眸時，原本水靈清澈的眸子裏布滿血絲。

沈逸夏抬手覆住，將她的頭攬回懷裏，柔聲道：“好阿秀，哭出來，哭出聲來，哭完了咱們再回去，一會回去，阿慧會哭，你娘會哭，嫂嫂會哭，隻你不能哭，明白嗎？”

顧明秀的頭埋在他懷裏一動不動，很想哭，胸腔滿脹滿脹，悲愴填滿了她的心，可就是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

“走吧。”沈逸夏說得沒錯，她得回去，回到娘和哥哥身邊去，他們是一家人，娘和大哥還有阿慧都在等她。

沈逸夏輕輕歎了口氣，仍將她擁在懷裏，馬車一路顛簸，等到了顧家門口時，隻見有大理寺與刑部衙役圍在門外。

沈逸秋跑過來，一臉擔憂，顧明秀被沈逸夏扶下馬車，沈逸秋道：“二嫂，你……節哀。”

顧明秀向他點點頭，表情平靜地往裏走。

沈逸秋扯了扯跟在後麵的阿蓉：“我二嫂她……還好吧。”

阿容難過地搖頭：“不知道，看著很平靜，可這樣才可怕，奴婢真的很擔心，上回，她可是連王爺都忘了呢。”

夫妻二人徑直往正院去，沈逸秋追上：“二哥，小顧大人在茶廳等你和二嫂，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們商議。”

再重要的事，也該等顧明秀看父親一眼吧。

但沈逸秋很堅持，還對他使了個眼色。

沈逸秋想起劉叔的話，阿秋是怕阿秀見到顧知遠後，更受刺激吧。

“你扶你二嫂先去見阿炫，我去見嶽母。”沈逸夏道。

阿蓉緊走兩步扶住顧明秀，顧明秀卻甩開她的手，追上沈逸夏。

沈逸夏看了她一眼，執起她的手，緊握住。

顧炫暉並未在茶廳，他眼睛紅腫坐在屋裏，不見盧氏，一名仵作正在驗屍，金尚書竟然來得很快，他親自坐鎮，見沈逸夏來了，忙起身。

沈逸夏卻向他一禮：“煩勞尚書大人了。”

金大人滿臉悲淒：“王爺言重，臣也是……聽到消息後趕來的，王妃，您要節哀。”

被仵作擋住了視線，顧明秀側身往前去，金大人忙向沈逸夏使眼色，沈逸夏早看到了顧知遠的慘狀，忙抱住顧明秀，央求道：“娘子，別看了，嶽父最愛整潔，他不喜歡你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顧明秀搖頭，推開他，仍向前走去，好在仵作機靈，用塊布蓋在傷口處，隻看得見顧知遠的臉，看不見那可怖的傷情。

顧知遠死不瞑目，嘴唇微張，眼中有驚詫之色，卻無懼意，似乎隻是很奇怪為何凶手會突然出現，唇角帶著一絲微笑與算計，似在尋思要如何向凶手開口招呼。

可見，凶手出手的一瞬有多突然，顧知遠甚至都沒來得及感受痛苦，就已經氣絕身亡。

來京城幾年，顧知遠老了很多，鬢邊多了幾絲白發，雙眉也沒以前濃眉，稀疏了許多。眼角有了皺紋，他是極愛整潔的人，對外貌很在乎，可這幾日守在盧氏身邊沒日沒夜的照顧，任由胡茬長出來了也沒修……

“爹——”顧明秀跪下，用帕子輕輕擦拭他臉上的血跡，想起小的時候，她摔了，一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