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0 風雪悍刀(3)

屍體直挺挺地躺在攤開的單子上,一看就是從類似於冷庫的地方取出來的,保存得相當完好,甚至可以說是眉目如生.這一如生可就糟糕了,因為他雙目圓睜,五官扭曲成不可思議的狀態,單從一張臉就可以想象這死亡有多麽痛苦.

再往他的身體看去……就會覺得,哎,還是去看他那張可怖至極的臉比較好.

我以前也見過被分屍的屍體,最多的分成700多塊,那種情況下,肉塊看上去跟普通的小塊五花肉差不多,有皮,有脂肪層,有肌肉,要是不知道那是人肉的話,倒也算不上多麽恐怖.可是像現在這樣處理屍體的,我還真沒見過.

不知道凶手是什麽心理,眼前這具屍體,左邊的大臂,右邊的小臂,左邊的大腿和右邊的小腿,被幹淨淨地剔成了白骨,而剩餘的部分,卻沒有任何損傷.

殺了人,為什麽還要把屍體搞成這個樣子呢?莫非這個殺人犯殺人之後,忽然精神病發作了?

";近兩個月的時間,長安和洛陽被害的大商賈已經超過十人了,每一個的死狀,都差不多是這樣的,身體的某些部位,被剔成白骨.";李世民說道.

每個人都是這樣的?那麽說,這樣的異狀,並不是偶然?

";有這樣一個傳說,";皇帝接著說道,";因落雪山莊不見外客,所以有位高手去落雪山莊挑戰的時候,劫持了落雪山莊的一名弟子作為人質,逼迫莊主出手.結果是莊主司空朗的長子司空寒出手,三招之內,就用刀將挑戰者的左臂生生剔成了白骨,以示警誡……";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說,活著剔成白骨?!這言下之意,凶手可能是落雪山莊的人?而且,這是……裸的挑釁?

那麽說,這人的四肢,是被活著剔的?

這不是變相的淩遲麽!這也太殘忍了啊!

我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屍體身上,而聶秋遠和駱大春早就蹲在屍體旁邊開始檢驗了.

我以手掩口,作強忍驚恐狀,目光卻隨著他們的動作,觀察著屍體的狀況.人雖然已經死了好幾天了,可是由於保存得好,檢驗條件仍然全部具備.隨著他們對屍體各部位的翻動,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這屍體的其他部位,再也沒有任何傷口了.

而屍體的齒齦,口腔粘膜等都異常蒼白,死亡的原因極有可能是失血性休克.那麽說,哦買噶,這個人可能是因為被削掉了部分血肉,又喪失了行動能力,然後生生流血流死的?

為了證明我的想法,我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死者的傷口部位.我仔細地看了那些骨肉相連處的斷口,然後,懷著十分的恐懼感斷定了,那些斷口絕不是死後切削,而是貨真價實的生前傷.

一處損傷是人活著的時候形成的,還是人死掉之後才形成的,在大部分情況下是可以判斷的.而且,我們在學習的時候受到的訓練是這樣的:凡是屍體上的機械性損傷,必須進行生前傷和死後傷的鑒別.

原因很簡單,造成的損傷是在人死之前還是人死之後,要負的刑事責任是不一樣的,所以這是我們必須嚴肅對待的問題.

簡單地說,當受到暴力損傷的時候,會有一係列的生活反應,而死人就沒有了.比如說,切開的皮肉,會有大量出血,而死屍的出血量就會很少.組織受傷斷裂後,皮下組織,血管,纖維組織都會收縮,死體卻沒有這樣的收縮反應.另外,看這些露出的白骨末端的肌肉斷口,有紅腫,有組織液滲出,有炎症反應,這些不但說明傷口是生前傷,甚至說明,死者是受傷之後,隔了好一陣子才死的.

真是太可怕了!

這時候,聶秋遠和駱大春先後站了起來.兩人對視了一眼,駱大春開口說道:";陛下所料不錯,此人身上的創傷,是活生生被人剔成這樣的無疑.而且,是刀傷無疑.";

李世民麵色一沉,道:";那麽,如果不是死亡後徐徐剔去血肉,要活著剔得這麽幹淨,除了落雪山莊的刀法,還有別人做得到麽?而且,方才我們也看到了,襲擊蔣宅的人,穿著落雪山莊的衣服.";

駱大春點頭道:";確是如此.可是,這一切,是不是太明顯了些,似乎生怕人不知道是落雪山莊做的?";

李世民道:";雖然此事重大,但我亦不願在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不分青紅皂白便先下手為強.所以,秋遠,大春,我想把此事托付給你們,查清此事與落雪山莊究竟有沒有關係.時間不多,一定要快.原天策府共有暗衛一百七十四人,如有需要,你們可以調度使用.";

說罷,李世民將一塊金牌塞在聶秋遠的手裏.

我不由心生感歎.皇帝對我們說話的時候,倒是頗念舊情,言辭裏竟都是平起平坐的意思.而且,他將心腹暗衛交給了我們使用,這是一種怎樣的信任?

我有一種感覺,像他這樣的人,如果可以,是絕不會給人十成信任的.但是,像他這樣的人,權衡利弊之後,仍然會去賭.這是,把一支巨大的賭注押在了我們身上.

不止是我,我相信聶秋遠他們對此事都是心知肚明.他們都是有分寸的人,絕對不會恃寵而驕.

李世民走後,屋裏的人全都陷入了沉默.沒想到這次急召進京,居然是為了這麽大的一個案件.

聶秋遠望著駱大春,沉默了一陣,忽然說道:";大春,你覺得呢?";

駱大春歎了一口氣:";怎麽會攪到這樣的案子裏去呢?這次出門沒看黃曆,要早知道是這事,該抗旨也不來的.就說你,我,她,統統出了天花,得了肺癆,怕傳染了皇帝陛下……";

氣氛略微輕鬆了起來,媚蘭本來是憂心忡忡的樣子,這會兒才勉強笑道:";表哥你一開口就沒個正形兒,咒自己就好了嘛,還要帶上我們.";

駱大春望著媚蘭笑了笑,說道:";你別害怕,我沒事的.";

一種微妙的氣氛在我們之間形成.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就我一個人蒙在鼓裏.這落雪山莊,是有什麽特殊之處嗎?

聶秋遠道:";什麽事情,查清了就好處置,現在看來,也未必是落雪的.目前案子毫無頭緒,還是想想應該從哪裏查起才好.";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