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1 風雪悍刀(4)
“秋遠,你說得不錯。”駱大春忽然端正了神色,站了起來,在屋裏緩緩地踱著步,“但是,案情剛才皇帝也都對我們說了,最早的一件發生在一個多月前,最遲的一件發生在七日之前,現場早已經無跡可查。這次蔣宅的襲擊,對方警惕性很高,隻是簡單地交了手便立即撤了,從凶手這邊,恐怕是什麽信息也得不到的。”
聶秋遠點了點頭。駱大春接著說了下去:“隻是,縱觀這些案件,殺人,但通過殺人能得到什麽,我們現在卻看不出來。所以,他們的目的並沒有達到,現在,隻是一個開始,並不是結束。也就是說,肯定還會有新的受害人出現。”
我聽了他的話,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地給他點了32個讚。在凶手連續作案的情況下,除去研究現場痕跡之外,研究被害人之間的聯係,絕對是一個好的思路。
連環案件的凶手,往往有一個特定的目的,要實現這個目的,其選擇的作案對象一定會有一些共同的特征。比如說,要是劫道,那麽,被劫的人往往是衣著光鮮,在特點時間段獨自走在某些荒僻道路,身體又不是特別強健的人。
如果發現了這些被害人的共同特點,不但有利於確定凶手的目的,從而縮小嫌犯的範圍,還有利於推定下一步的被害對象,及時防止悲劇的再次發生。
聶秋遠一笑道:“大春,我讚同。這一次,我們還是到下一家去,守株待兔吧。”
“聶大哥,下一家?下一家是哪裏,我們要怎麽去等?”韓媚蘭急切地開口詢問道。
“媚蘭,不要急。”聶秋遠溫和地安撫了她。
我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怎麽了,明明是在這麽嚴肅的整理偵查思路的重要時刻,韓媚蘭非要在聶秋遠說話的時候上趕著接茬卻讓我心頭莫明火起。而且,聶秋遠的聲音溫柔地喚出她的名字,居然讓我有點不能接受。
我明白自己絕對不能在演技上破了功,可是無論如何都按捺不住。我就微微一笑,拉住了韓媚蘭。
“媚蘭,你急什麽!聽駱大哥說下去,你這麽一說,駱大哥的思路要斷了。”
通常情況下,我說出這麽有道理的話,韓媚蘭肯定是忙不迭地點頭,然後抓緊閉嘴了。但這一回,她卻沒有。她直直地盯著我的男神,盯了一陣,又把目光轉移到駱大春身上。
聶秋遠沒有望向我,而是看著她。駱大春也沒有說出任何緩和氣氛的玩笑話。
就算我再傻,也該看出這其中有些什麽不對了。隻是這感覺非常不好,就好像,我一個人被丟在大門之外似的。總之,不爽極了。
我閉了嘴,靠上了椅子的靠背,一個人生起了悶氣。
駱大春便接著神情肅然地取了筆墨,在案台上鋪開一張大紙,一邊寫寫畫畫,一邊說道:“細想想這些被害人的身份、地位、死亡時間、死亡方式,倒確實是有一些共同之處的。首先,被殺害的,都是長安、洛陽地區掌握商事命脈的最要害的巨賈的掌事。其次,所有人遇害的時間,都是三更時分,在自己的家宅之中。而且,他們的死狀都很可怖,身體的某些部分被生生剔成白骨。”
不錯,這些是我們都知道的信息。但是僅憑這些,可以看出來的東西確實不多。但是我定睛一看駱大春寫在紙上的東西,卻是大吃了一驚。
他似乎是在蔣宅的花園中聽李世民講了一遍案件的概況,僅憑那記憶,就把十幾個被害人的基本情況,按照他們死亡的時間順序,一個不差地列在了紙上。
這份記憶力和總結能力,就連我這久經考場的學霸也自歎不如。
“你們瞧,這些凶手作案的順序,似乎有點奇怪呢。”
大家都湊過來,往那紙上看去,這一看,才恍然大悟,確是如此。死者的身份,完全是接照珠寶商、藥商、糧商、錢莊、運輸行當這樣的順序,依次排列的。凶手就好像有強迫症似的,這個順序完全不變。現在的死者是十二個,第十三個今夜遭襲,正是糧莊老板。
雖然殺人未遂,但是,既然已經驚動了我們,受了阻礙,短時間內,肯定也就不會再襲擊蔣宅了。那麽說,下一個目標,按順序的話,就該是錢莊。
隻是,這麽一說,倒真是奇怪得很。這麽有規律的話,也實在是太刻意了,就好像,生怕沒留下線索似的。而且,用那麽標誌性,那麽殘忍的手段殺人,就好像,是公然的挑釁一樣。
“如果目的就是殺死商賈,實現商業上的目的,那麽,沒必要殺那麽多不相幹行業的人。其實,殺死這些人,最多就是造成一些混亂而已,根本就動搖不了國家的商事命脈。可這樣的案件變成連環血案,人們卻會立刻產生國家商事受到重創,世態風雨飄搖的恐慌感。”駱大春持著狼毫,信手在紙上圈點勾勒著,“那麽,這件事肯定會引起皇帝的重視,遲早有一天,這個順序會被發現,然後,夜行人就會被撞見。”
“大春,”聶秋遠靜靜地望著他,“你說的這些,全都建立在不是的基礎上,對麽?”
駱大春愣了一下,點頭道:“不錯,我是這麽認為的。”
聶秋遠忽然綻出了一個微笑。他拍了拍駱大春的肩膀,說道:“紙上所列這些商號,你我都有所耳聞,這個排列順序,是按商號規模來的。下一個目標,應該是京畿排名第三位的錢莊,那是……”
“同福櫃方。”
“啊?!”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叫。那豈不是說,下一個被害人,會是我們剛剛認識了不久的同福號掌櫃顏舜卿?
“事不宜遲,今夜襲擊蔣宅不成,下一次突襲不定在什麽時候,所以,現在就必須行動。”聶秋遠說道,“現在就安排人手去顏宅暗中布防。大春,我們也走一遭,此事必先知會顏掌櫃,讓他早做安排,以防不測。”
駱大春點了點頭,放下了筆。他思索了一下,便皺了皺眉,轉身對我們說道:“媚蘭,流螢,留在驛館,千萬不要隨意外出。”
“不行!”韓媚蘭忽然一聲斷喝,她很少有這麽硬氣的時候,這會兒卻咬著牙,作出了一副強硬的架勢,“我要去!”
駱大春上前兩步,按住她的肩膀,想了想,說道:“你們會幫倒忙的。媚蘭,你放心,我不是一個人。”
媚蘭愣住了,目光移到了聶秋遠身上。聶秋遠道:“媚蘭,此事必將水落石出。大春他不會有事的。”
韓媚蘭呆了一會,忽然小嘴一癟,嚶嚶地哭起來,奪門而出,然後我聽到她的房間砰的一聲門響。
這都神神道道的幹啥呢?我有點暈,這簡直就是不把我當自己人的節奏。
駱大春道:“我回房收拾一下,咱們馬上出發。”說罷,便舉步出去了。我也跟著往外走去,卻忽然聽得聶秋遠在身後說道:“流螢,你且住一下。”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