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許多家庭主婦,被這些實實在在的俗務纏身,影響工作,妨礙學習,犧牲娛樂,苦惱而不能自拔。許多新派女郎,受過高等教育的文化妞兒,科技妞兒,大美妞兒,女強人,晚婚,不婚,離婚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害怕這俗事纏身。然而,半老徐烺陳玉英,今兒早晨卻沉浸在這夢寐以求的家庭歡樂之中。
三口人圍在桌邊吃早點。小興兒一會兒要媽媽抱,一會兒要爸爸抱,來回“跳槽”,小手帶鉤子,抓勺兒抓筷子,鉤住不放,把稀粥打翻,陳玉英反而開心大笑。
“還笑哪,剛兩天,孩子就叫你慣壞啦。”
“跟著親烺長大的孩子,膽兒大,不受委屈,想怎麽淘氣就怎麽淘,性格開朗,又聰明又活躍!”
張全義也笑眯眯地說:“你還有一套歪理兒。”
“報上說的,沒有親烺的孩子性格孤僻,常常有自卑心理;沒有爸爸的孩子膽兒小,跟同學打架都不敢還手。你願意咱們的兒子受這種傷害嗎?”
“別說啦,這種局麵已經結束啦!除了金老爺子,我已經把事兒跟大家挑明啦。等會兒去找徐承宗算帳,也不怕這隻黑手再抓什麽小辮子!”
張全義吃完了,洗洗手就穿外衣。陳玉英把兒子塞到他懷裏:“我不管你算帳不算帳。反正今天你得先陪我一塊兒去送孩子上托兒所。”
“我忙。你自己送去還不行啊?又不遠。”
陳玉英急了:“不行!我再也不能躲著藏著的啦。我就是要讓鄰居們、托兒所的阿姨們全都看見:這孩子有爸也有媽!不比誰矮一截……”
她給小興兒穿上漂亮的童裝,收拾得幹幹淨淨,叫張全義抱著,剛要出門,徐伯賢來了。
陳玉英此時寧願多碰見幾個熟人才好呢,大大方方地說:“喲,徐經理!真巧,您晚來一分鍾,我們倆就送孩子上托兒所去啦。”
“真對不起。我是不是等會兒再來?”
徐伯賢很斯文地說著。張全義抱著孩子不動,沒有留客的表示。
陳玉英趕緊圓場:“別結呀,您是大忙人兒,來就是有事兒。請屋裏坐!晚點兒送孩子沒關係。全義,把小興兒放下吧,猴兒沉的。”
徐伯賢進屋坐下了。陳玉英客客氣氣地倒茶,遞煙。
張全義板著臉:“又來找玉英去走穴嗎?”
徐伯賢微笑著:“不。我是來拜訪您的。”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呀?”張全義冷笑,“對我的行蹤,你們倒是門兒清啊!”
徐伯賢不失笑容:“別誤會。我給府上打過電話,才知道您在這裏。”
“果然如此!金家大宅院裏當真有你們臥底的耳目哇——第二隻黑手!他是誰?”
徐伯賢感到費解:“什麽黑手?”
“令尊大人就是黑手!你裝什麽糊塗?”
“張大夫,我今天一早兒趕來,就是要向您道歉,把這件事解釋清楚。”
陳玉英畢竟是個有多年舞台經驗的演員了,在這兩位男士之間起點兒緩衝作用,便似笑非笑地說:“甭解釋啦,這件事兒我們已經跟金家挑明了,向街坊鄰居、單位熟人全公開,用不著瞞誰騙誰,徐老爺子也抓不著全義的小辮兒啦。徐經理還大老遠地親自來一趟,金口玉言,說聲道歉,可不就結了唄!咱兩家往後還是好朋友,尤其是徐太太,跟我親姐們兒似的,最關緊的時候誰幫我來著?我可不是過河拆橋的人!”
徐伯賢禮貌地站起來:“陳小姐言之有理。家父解放前跟金老爺子有些恩怨,唉,老輩子的事兒啦,誰還能說得清楚?可是他心胸狹窄,接二連三地搞小動作,進行報複……”
張全義打斷他的話:“小動作是虛的!還有實的——有大動作吧?”
徐伯賢一聽就明白,他說的“大動作”指的是金丹被盜。然而這件事的確與自家老爺子無關,在這兒不能談,說出來隻會添亂,所以他隻能裝糊塗了,“說心裏話,家父搞這些惡作劇,對金老爺子傷害不輕,說小動作也罷,您說大動作也罷,總之對不起人,毫無價值!我也是反對的。所以才來道歉。”
張全義手裏缺少證據,也不能把偷金丹的事兒挑明,隻是拿話點他:“算了吧,你反對,為什麽搞起來沒完?”
“我不知道哇!昨天在府上聽了那段錄音,回家找出了舊唱片,又跟我爹吵了一頓,才知道他抓住你的短兒,一再整治金老爺子。”
張全義冷笑:“你們爺兒倆的雙簧該收場啦。一個當黑手,一個又來唱紅臉兒,沒用!”
徐伯賢誠懇地說:“直到昨天以前,我確實不知道。”
“那就請你捎個話兒:今天下午,我去拜訪令尊大人——找他算帳!”
徐伯賢控製住感情,強笑一下:“張大夫,您要來,我們歡迎。隻是我父親脾氣不好,小肚雞腸……您是高級知識分子,別跟老年人置氣。”
陳玉英再次把話接過來:“我了解,徐經理是位通情達理的人。全義,你也不要感情用事。”
張全義抱起了小興兒:“行了吧?就談到這兒。我們還要去送孩子。”
徐伯賢笑笑,點頭告辭:“下午再見。我回去再做做父親的工作。總之,冤家宜解不宜結,今後咱們還要打交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