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音自此就病了——又是風寒。這一回鼻塞的症狀不明顯,頭痛很厲害。李純以靜養為由將她禁足在麗景殿。
李純實在難以相信,寶音會那樣怕自己。他勸告寶音不要與睿妃來往,真心隻是擔心她,怕她會有危險——睿妃死的那天,發髻上可是插著一支赤金的長簪子,若不是寶音下手快她猝不及防,鬼知道死的是誰。
自那日之後李純就不再踏足麗景殿了,不少嬪妃私下說趙婕妤怕是失寵了。
趙寶音不能出屋,熙昭儀和靜嬪幾人倒時常來探望。熙昭儀急切與她道:“你怎麽能在皇上麵前說那樣的話呢!皇上不生氣才怪!”又歎氣:“我告訴你,宮裏頭就是這樣的,這是政權鬥爭!以後你還會遇上很多同樣的事!”
那一天寶音在馮氏麵前滿麵豔羨地提及睿妃時,馮氏其實是知道內情的。
但馮氏沒有幫寶音——她和寶音隻是交好,不是親姐妹。她不想卷入這場大案,她也沒有義務為了寶音賠上自己的安危。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當個合格的馬後炮。
她想了半晌,給寶音出主意:“男人,都是自滿的,所以女人才需要先服軟。這樣吧,你寫一封奏表,裝得可憐一點,我幫你奉給皇帝。”
對麵的寶音頭疼欲裂,抱著被子縮在牆角,看樣子是聽不進去。熙昭儀無奈,從她手上擄了一串金手釧:“我把這個拿走,看皇上那邊怎麽說。”
李純此時比寶音還鬱悶。他握著寶音的手釧哀歎:“我到底對小朋友做錯了什麽?”
他腦子裏有四個小人在拔河。第一個說:“快去看看她呀!”
第二個說:“你把她禁足了呀喂,萬一被打怎麽辦?”
第三個說:“她二十天前就生你氣了,現在被禁足,肯定更生氣!”
第四個說:“別怕,她打不過你。”
李純好想哭。他覺著吧,趙寶音年歲雖小,卻比別的女人都難應付。
禦醫說寶音無大礙,完全沒出現什麽嚇壞了精神恍惚之類的症狀。就是風寒挺嚴重,估計又要躺一個月。
然而五天後,為寶音診治的張禦醫滿頭大汗地敲開了建章宮的門。
他跪在地上就磕頭。
李純費了半天勁弄明白他想表達什麽,隨後他跳著腳往啟祥宮裏跑。
“趙婕妤已有孕月餘……”張禦醫不停地擦汗:“此前婕妤抱病脈弱,月份又小,故而診不出來。”
李純真哭了,抓著寶音的胳膊:“姑娘啊!你做什麽不聽話啊!”
不滿十五歲的趙婕妤一直是喝藥的,那為什麽會懷上呢?根據倒黴的張禦醫和他的同僚判斷,原因有二——小女孩怕苦,那藥恐怕沒喝好。然後,體質問題,容易懷上的人,喝了藥也防不住!
這是很有根據的,寶音她娘年輕時,一口氣生了五個小子。
張禦醫不知哪來的狗膽,勸皇帝道:“婕妤娘娘快到歲數了……。”
“可她看著就小啊!”李純滿心忐忑:“她剛暈過去就一直沒醒麽?”
寶音是早上吃粥的時候暈的,這幾天她除了頭痛並無不適,暈倒後四周人才驚呼起來。
現在她躺著睡,也就半夢半醒地,耳邊隱隱聽見有人在叫:“姑娘啊……”
寶音腦子裏霎時清醒,這不是她爹嗎!
她爹每次要罵她的時候都這樣!
眼睛費力地撐開,眼前還是模糊的,果然身邊那人的身形像她爹。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拉:“爹——”
李純在風中淩亂。
寶音看清楚的時候,愣了一下下,然後想起來熙昭儀說的話。
連忙坐起來道:“妾有罪……”
識時務者為俊傑,負隅頑抗沒有好下場!她敢不服軟?
李純哪有心思和她慪氣,小心地把她按下去道:“這是第三次了,我不是你爹!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把藥倒了。”
寶音嚇得臉發白,這的確不是她爹!她爹沒這麽凶的!
說起藥的事兒,寶音心裏苦啊。她思索了一會,底氣不足地說:“沒敢倒藥,不過喝的時候,偶爾偷偷加了紅糖。”
李純很想抄起桌上的雞毛撣子抽她。他恨恨道:“嬤嬤沒有說過,不可以加糖麽!”
趙寶音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眨了兩下,就撐不住哭開了。她此時的內心是崩潰的——
“我做錯了這麽多事,皇上肯定氣得想弄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