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倒沒人羨慕寶音了,大多數人對她報以同情。真可憐呀,剛被逼得殺了人,隨後又發現有孕。趙婕妤不是病秧子,若沒有睿王妃的事刺激她,該不至於胎像不穩。說不滿十五歲,不過差幾天罷了。
宮中禮儀繁瑣,皇後自然擅長操辦節慶,她將地方設在甘泉宮,請滿宮嬪妃和京中的親王皇親來為她祝壽,並傳召趙侍郎夫婦進宮。趙婕妤這是衝喜,同時是十五歲及笄禮,排場大是應該的。宮裏的嬪妃大概一年能和家人見一次,皇後和妃位能回府省親,今日便是寶音出嫁以來第一次見家人。
趙寶音是趙家的掌上明珠。李純思來想去,沒敢把睿王妃的事兒告訴趙侍郎,隻說寶音不小心懷上了,卻很不幸地感染風寒,所以身子略有不好。
此時的寶音還在發燒,就頂著個紅彤彤的臉蛋和青白的眼瞼出現在爹媽麵前。趙家夫婦看了簡直是心肝被掐碎,當著皇帝麵和寶音抱頭痛哭。趙大夫人一邊哭,一邊伸手往寶音頭上脖子上掐,罵道:“不到十五歲就懷上,到時候你要準備怎麽生?規矩禮儀都學到哪裏去了!連皇家都敢忤逆麽!皇後娘娘讓你喝藥,你不聽話!你怕苦!我就後悔當年沒教訓你,養得你如今嬌慣成性!”
趙夫人手上狠啊,掐一下寶音的脖子就腫一塊。李純看不下去上前拉架:“夫人,您消消氣……音音是個守禮的,也不曾忤逆,純是體質好才懷上的。”
女人體質好就是能生,這和男人體質好的意思不一樣。
趙夫人不敢再掐,抹淚和皇帝請罪:“趙家教女不善,給聖上添麻煩了,臣婦有罪啊!”
李純連連道:“夫人言重了!宮中有禦醫國手,定能保婕妤平安。今日婕妤及笄禮,雙喜臨門,您哭什麽呢!”說著有宦官來請趙家夫婦入席。
席間皇後作讚禮、德妃作讚者、誠王妃作正賓。對此寶音頗有些受寵若驚。
象征成人的簪子是德妃給她插上去的。寶音曉得德妃是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沒指望日後與她多親近。
此前吳氏進秋瀾宮不成最終盯上啟祥宮,德妃袖手旁觀,任由寶音被吳氏折騰。人家淑妃更是不管。
寶音她娘心都碎了,她爹一度想把女兒帶出宮,女兒嬌養十四年,偏進宮就出事了,宮裏肯定不是啥好地方。他倆一整天又哭又笑地,最後心裏那股子堅持果斷被皇權壓過,天擦黑就急急地告退出宮,不敢久留。
趙侍郎擔心女兒,同時十分忐忑,沒想到能得到這樣大的榮耀,被召進宮來給女兒過生辰。走時對寶音千叮萬囑,讓她好好伺候聖上、皇後,孝敬太後,與各宮娘娘們和睦相處。
寶音是真心高興,她得到了許多人的祝福,不明真相的馮尚書夫人和當初推銷自己侄子的湖廣總督徐夫人都給她送安胎藥材和方子,誠心為她好。見到爹娘的感覺很令人激動,明明已經進了宮,十五歲的及笄禮卻如此圓滿。她一邊咳嗽一邊挨個給夫人命婦們敬茶,又叩謝皇帝皇後的恩典。
卻是李純深感憂愁。趙侍郎驚恐地跪在他跟前的時候,他隻能撐著笑麵,說寶音並無大礙之類的話。
君無戲言啊……
這一夜他按例宿在秋瀾殿。德妃慣會服侍,然而李純總是睡不安穩,半夜裏爬起來衝進五皇子的暖閣裏頭,推開乳母自個兒去哄哭鬧任性的小兒子。父子兩個胡鬧半宿,李純回身看見德妃披著衣裳,縮成一團站在門口,連忙道:“你怎麽不睡?地上涼呢。”
德妃小心道:“佑兒太頑皮了。將來趙婕妤的孩子,應不會像他這樣難帶的。”
李純抬頭看她,隨即笑了:“你膽子大,敢在我麵前直來直去,不怕我遷怒你。”
“這麽多年了,我怕您做什麽。”德妃上前給皇帝整衣裳——五皇子手勁不小,把他爹的腰帶都扯下來了。“您實在擔心趙婕妤,妾喚人過來,咱們一同去啟祥宮吧。”
李純低聲道:“不用了,我又不是禦醫。”放下五皇子回裏屋蒙頭大睡去了。
李純的確很擔心寶音,卻很少去瞧,日子久了宮裏人就並不認為趙婕妤得寵。
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那日辦生辰的大張旗鼓,但為了衝喜麽……皇嗣金貴,本就值得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