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槑拿出一根銀針,針尖寒芒連閃,目光依舊盯著書籍上的字,淡淡道:“淩雲霄,你若在這兒便安靜些,我們是不會出去的。”

三皇子皺眉:“你不是說你不插手嗎?”

“但我可以插針。”銀針從一個變成兩個,兩個變成三個,針尖上的顏色卻一直在變化。

三皇子臉色難看,將剝好的葡萄遞給東方辭,扭捏道:“東方辭,這是本王給你剝的,你……嚐嚐。”

東方辭安靜的躺在榻上,朝千琴點點頭道:“千琴,殿下剝的賞你了。”

“千琴?”三皇子的手一震,詫異看向千琴:“她不是叫無名嗎?”

千琴一臉嫌棄:“髒。”

東方辭嘲諷道:“名字很重要嗎?”

“好吧,你說的對,辭兒,昨日晚上我已經跟無……千琴說清楚了,她也覺得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麽,我現在可以光明正大追求你,不知你能不能給我這個機會呢?”說到這裏,他抬頭看向千琴道:“你說是嗎,千琴?”

千琴點點頭。

若不是東方辭提前有交代,她根本不會出麵見三皇子。

東方辭目光流轉,言語嘲諷:“殿下說這話豈不是可笑,我們姐妹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你負了我姐姐,還妄想挑撥我們姐妹之間的感情,是何居心。”

不論如何千琴臉上的表情太過平淡,太過置身事外了,三皇子突然想到了什麽,俊顏上帶著一抹古怪之色,他看著千琴問道:“難道你不是無名。你是千琴,而無名另有其人?”

腦海中回憶著千琴出來之後的種種,自從千琴現身,他對她的感覺就很奇怪,陌生又不敢靠近,這女子雖然依舊很冷,但去無法從她身上感受到一點點嫵媚心動的氣息。

“殿下這負心的方式果真新穎,從前不讓你見她時你心急火燎,如今讓你見了你又移情別戀,我說殿下,你有這份閑心勾搭我們姐妹,不如仔細靜下心來,想想我們之間不共戴天的仇恨。”

說罷,她拍了拍千琴的手道:“姐姐,不必理他,這人就是個瘋子。”

三皇子手中仍舊撚著光滑圓潤的葡萄,飽滿的葡萄宛若玉石般晶瑩,汁水沾染了三皇子骨節分明的手指。

明明是誘人到了極致的葡萄,此時卻誰都沒有瞧上一眼。

可憐那剝了皮的葡萄在尷尬的氣氛中瑟瑟發抖,一如他的主人般彷徨無措:“我們不是仇人。”

見他如此平靜,東方辭心中一沉道:“苗槑,送客!”

手令的事,他知不知道呢?

苗槑手中的銀針已經變成了七個,他道:“淩雲霄,想搶人總要拿出些本事來,不要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事,靈犀小築的樹梢承受不起你的深情。”

“你……”三皇子一怔,手中葡萄被瞬間捏碎。

“請吧?”

兩人目光交匯,紛紛看到對方眼底的警惕與堅決。

掃了掃無動於衷仍舊側躺吃葡萄的東方辭,三皇子“哼”道:“左右馬車裏小,等到了客棧,我再找你。”

說著,掀開馬車簾子,大步下了車。

臨走之時他忌憚的看向苗槑,狠狠瞪了一眼仿佛再說,你要是敢亂說我不放過你。

苗槑淡淡一笑,無所謂的挑挑眉。

東方辭看著兩人無聲交流,詫異道:“他什麽時候這麽怕你了?”

“沒什麽,被我發現了一些他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情。”

東方辭坐起身來,一臉興味道:“你這麽說我就更想知道了,說說,你都看到了什麽?”

苗槑收了手中銀針,饒有興致地看著東方辭道:“你果然還是很在意他。”

東方辭一怔,澀然蔓延心頭,突然有些傷感。

可惜卻是仇人。

苗槑終於放下了書,歎道:“那麽高傲一個人,為了你斂去了所以棱角,他是真的很喜歡你,才會畏首畏尾,嗬……我很羨慕他。”

東方辭臉色一紅,身體緩緩栽倒在軟塌之上:“那又如何,終究是陰差陽錯。”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皇後並沒有殺害你母親,你會跟他……”

東方辭目光一淩,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

手令上明明白白的寫著,比任何證據都有權威。

三皇子之所以現在能如此輕鬆,定是因為並不知道有皇後手令。

“哎……”察覺東方辭眼中的變化,苗槑微微一歎。

東方辭卻眨著眼睛,好奇的看著苗槑,嘻嘻一笑問道:“苗槑,你羨慕他什麽,難不成你也喜歡我?”

苗槑身體片刻僵硬,瑞鳳眼中瞳孔微縮,他故作平靜注視東方辭良久,緩緩道:“喜歡你個頭。”

隨後,他破天荒的翻了好大的白眼。

借以掩飾心中的慌亂。

“嘿嘿,我就知道,你這麽成熟的人,怎麽會喜歡上我……哎……可惜可惜!”雙手枕在腦袋下,東方辭遺憾歎息。

苗槑的心,卻已經跳動如鼓,幾乎要跳出腔子。

可惜,可惜什麽?

他拚命想知道,卻半晌未曾開口。

眼前的書,書中的字,突然一個都不認識了。

“難不成所有男人都要喜歡你?”

“嘿嘿,我可沒這麽說。”

夜幕降臨,皇城之北最近的一個小城,雙門城,是拱衛皇城的八大要塞之一,這裏麵住的基本上都是附近駐紮軍隊的家人,裏麵唯一的驛館,卻比皇城最大的客棧酒樓都要奢華。

迎來送往的皆是皇親貴胄,富貴高官和往來學子。

溫水氤氳,東方辭坐在橢圓形的浴桶中,疲累了一天的精神得到極大舒緩,這堪比五星級飯店的奢靡驛館裏,歌舞美食應有盡有,任憑三皇子去應酬,她難得躲個清閑。

窗外的月亮很美,很亮,星辰密布,漆黑幕布中似乎隻有這半圓的下玄月,像是裂開笑容的嘴,又像是父母柔和的笑。

恍惚間她在想,什麽時候月亮隻是單純的月亮,不再是相思的寄托,該有多好。

想著想著,眼前的月似乎真的變成了一張臉,漸漸浮現出一身白衣,飄渺如仙的男人。

東方辭眨了眨眼睛,瞳孔微縮,瞬間呆住,而後迅速拿起寬大方巾,遮蓋在自己身上。

滿臉通紅,眼中憤怒。

因為眼前並不是她的幻覺,而是真人,那令她心神不寧,拿不起放不下的三皇子。

那人落下,坐在窗欞上,目光毫不顧忌的去欣賞眼前的美景。

“呦!洗澡呐。”磁性的聲音,邪魅的表情,貪婪的目光,月光的映襯下,隨意的打招呼。

那隨意平靜的樣子,就像是在說,在吃飯一樣理所當然。

東方辭麵色陰沉,小心護住自己的身體,怒道:“你還能要點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