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韶州嗎?那日咱們從落霞山莊突圍出來,你中了毒,我受了傷,是我妹妹救了我們,把我們藏在山洞裏,引開了追兵,她照顧了我們一夜,幫你療傷,還幫你暖身,你還記得嗎?”
東方辭蜜色小臉上滿是誇張且曖昧的笑,清澈明眸裏有追憶,有羞澀,還有濃濃的抹不去的期盼。
她希望他記得。
淩雲霄愣了,俊顏一呆:“還有這等事?我怎麽不知道。”
“嘖,你那時明明醒著,卻不記得,可憐我妹妹還一心癡戀著你,自古男子皆薄情啊……”
東方辭感慨,眸中光芒陡然消散,雖然語氣輕飄飄的仿佛一切與她無關,可她那含笑的嘴角卻微微下撇。
控製不住的心酸。
他真的不記得。
深呼一口氣,東方辭戳了戳淩雲霄的太陽穴,責備道:“我家妹妹不僅在山洞裏救了你,還一路把你拉到吉安府求醫,百般懇求之下,才說動苗槑救你性命,沒想到啊,你竟然一點都不記得。”
“轟隆隆”腦海中雷鳴滾滾,淩雲霄麵色呆滯,俊美的容顏上表情十分複雜,他就這麽呆呆的看著東方辭,眼中詢問:“真的嗎?”
東方辭風輕雲淡的笑,卻鄭重點頭。
“她……在哪兒?”這句話他問的十分艱澀,複雜的表情中滿是不可置信卻又不得不信的震驚,是的,他相信了。
“她走了,為了救你身受重傷,回去休養了,你想見她嗎?”東方辭曖昧看著他。
淩雲霄狐疑的盯著東方辭,看著她眼中似水溫柔的光芒。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明白之後目光卻有些迷蒙。
女子?兩人一路行來,他從未見過什麽女子,她口中的女子,定然就是她自己。
中毒昏迷中,他曾多次夢到一個女子,女子一身青色粗布麻衣縫製的曲裙,頭上裹著青布巾幗,膚白若雪,經常瘦弱無力,嘴唇紙白的出現在他身邊,照顧他,服侍他,甚至用瘦削的肩膀背著他。
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他似乎躺在一塊兒門板上,睜開眼睛便能看到一個瘦弱的女子背影,肩膀上勒著麻繩,而麻繩係在門板上,他被女子拖行,他一直以為這是夢。
現在看來,都是真的了。
淩雲霄咽了口口水,他心中震驚難以平複,臉上的複雜和疑惑無法紓解,呆坐著像是一個美輪美奐的人偶。
東方辭笑看著他,笑容漸漸僵硬收斂,眼神一點一點的沉下去。
雖然畫了粗狂的眉毛,可那剪水雙眸中,卻是脈脈溫情,這一刻,女兒嬌媚羞澀之態,頓時難以掩飾。
淩雲霄長長一歎。
他一直都知道東方辭是女兒身,同行那麽久,他怎會不知。
他一路保護她,跟著她,放心不下她,也是為了報恩,最開始的救命之恩。
可他卻沒想到,她對自己生了情愫,卻隱瞞的這麽好。
知道她來京城定然有目的,縱然遇到萬般危險,她都能咬牙堅持,性格堅毅的令他都為之震撼。
可他,心裏已經有人了。
嫋嫋檀香飄過兩人中間,尷尬的氣氛便如這一縷煙般,將兩人隔開,宛若劃了一道天塹鴻溝。
“我……我有喜歡的人了。”淩雲霄聲音低沉,心中愧疚,一個為他付出這麽多的女子,這拒絕讓他心痛臉紅。
“你喜歡的女子不是有心上人了嗎?既然她不喜歡你,不如換個喜歡你的,多好。”東方辭語氣輕鬆,內心卻在滴血。
淩雲霄被戳中心事,麵色微沉。
突然他笑了笑,不知經曆了怎樣的心裏掙紮,他語氣調侃道:“算了算了,暫時不想這個。”
東方辭心涼,笑容卻展開的更大:“你都十八九了,你父母不催你成親?怎麽能算了。”
“男兒當先立世,成就一番霸業。”淩雲霄淡笑著推脫。
東方辭心中苦澀:“哎,可憐我那妹妹了。”
“你那妹妹該不會就是你本人吧。”淩雲霄朝她眨眨眼,一臉玩笑。
東方辭笑容瞬間斂去,震驚與擔心在她心頭一閃而過,目光銳利的盯著淩雲霄。
後者卻坦然一笑。
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麽,笑了笑,轉身離開。
縱然說起韶州之事,他很是震驚,可他後來的表情分明是想起了什麽。
隻是不願確定。
確定了也不願意相信。
相信了卻也對自己無情。
淩雲霄的表情反應讓東方辭明白,對方知道自己的女兒身,也知道自己所說的妹妹是誰。
多麽聰明透徹的男人啊!
可是,再聰明的人,他不喜歡自己,也不喜歡自己形容的女子,所以他便當不存在。
這拒絕雖然令她心痛,卻讓她清醒。
她暗戀了他很久,也壓抑了很久。
始終不願意說破又不甘心就這麽掩藏自己的心思。
而現在,她沒說明白,他卻明白了。
他也沒說明白,她也明白了。
東方辭長歎,暗戀果然是藏於地下比較好,一旦曝光,便會化為泡影,前人誠不欺我。
既然他不喜歡,那便當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吧。
走到門口,東方辭背對著他,擺了擺手道:“淩雲霄,我隻當你是兄弟。”
說罷,不再強求,不再回頭,開門離開。
淩雲霄愣愣的看著她的背影。
這單薄的身影,這灑脫的揮手,這一幕令他感到熟悉。
開門的瞬間,消瘦的聲音迎著陽光,影子長長映在漆紅編織的奢華地毯上,清風過,吹動她的衣炔,宛如那日傍晚,那一抹粉色蝴蝶裙的衣擺。
“東……”
“砰!”
淩雲霄想喚住東方辭,然而,房門卻瞬間關閉,打斷了他所有的聲音。
關上門的瞬間,東方辭的淚水速速落下。
她疑惑的擦幹蜜色俏臉上的淚痕,苦澀輕笑:“原來,我也會流淚的。”
“主人,是人都會哭的。”坐在門口的零陵站起身來,稚童的大眼睛天真無邪的看著她。
“去,瞎說,我這不是哭,是石頭眯了眼睛。”東方辭聲線低沉,有些委屈。
俏臉帶著笑,眉頭卻皺著,極力忍耐的樣子,笑的卻比哭的還難看。
“石頭?”
“就是石頭。”剛剛他的反應,真的是心如鐵石啊。
深呼吸一口氣,東方辭壓下心底的沉悶。
哀歎自己兩世為人,初次萌芽的愛情,在這一刻幻滅。
情絲可葬。
“這樣也好。”沒有了感情的牽絆,她也沒什麽顧忌了。
“嗯!”零陵雖不明白,卻看到主人臉上無所畏懼的光芒,小大人似的微微點頭。
“嗯什麽嗯,你個小屁孩兒知道什麽?走吧,回家!”東方辭輕鬆,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