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的東方辭,趴在辦公桌上掃視窗外依舊火辣辣的太陽。

古代的公務員就是爽,像她這個級別的又不用早朝,早九晚五的出來工作,隻需要做完當下的事情即可,完全可以不加班,當然,值日的人除外。

不過她上班半個多月,也沒見有人讓她輪值,倒是來去自如,輕鬆自在。

她看著皇帝近些日子的人員調動,無論是兵部還是戶部,似乎都在避著李家人和李家嫡係,這是明擺著想給威國公的前線部隊掣肘。

明明北疆已經發生大小幾次戰鬥,皇帝這不知道哪兒來的嫉妒心拔地而起,竟做出這等自毀根基的事來。

那窗外西沉的太陽那麽紅,那麽耀眼。

像極了垂死反撲。

李家啊,造反吧,先把這沒幾年好活的皇帝幹死再滅了異族,實現前世元朝那般大一統的版圖,多好。

何必寄人籬下,備受掣肘。

不過這些念頭她也隻是想一想,李家是不會造反稱帝的,他們自認祖上沒那股青煙,徒生一腔保家衛國的情懷,實則故步自封的像是老古董,極力守著與開國皇帝定下的舊約。

然而這些心思皇帝不相信,先皇也不相信,他們若是相信,便不會給李家所有人下毒了。

東方辭正望著太陽發呆,看著看著突然眼睛有些發酸。

她這才深切體會那句,世間唯太陽和人心不可直視的慘痛。

她閉上眼睛,眼底仍是一片血紅。

“駙馬爺在嗎?”一個小黃門站在門外往裏看,一時間沒看到東方辭。

東方辭眨了眨眼,眼前一片青光,啥都看不清。

眾人指著東方辭的方向告訴小太監。

小太監笑眯眯的過來道:“駙馬爺,寧公主請您去後宮一趟。”

東方辭柔的滿眼淚水直流,點了點頭。

同僚們曖昧地看著她,起哄似的打著呼哨。

這一刻東方辭覺得他們哪裏是滿腹才學的進士學子,分明是浪**公子,唯有幾個老成持重的,還算平靜端莊。

吏部本就在皇宮前門不遠,東方辭到了宮中,還沒有進公主的殿門,便被公主神秘兮兮的拉著進了廂房。

“公主……寧兒!”

被公主瞪了一眼,她從善如流的改口,鬆開了手卻沒有時間行禮,隻那一雙眼睛紅的發紫。

“東方哥哥,你眼睛怎麽了?”

“這個……太陽曬的。”她實話實說。

公主噗的一下笑出聲來道:“肯定是這幾日忙的,父皇也真是的,讓你去做什麽五品官,叫我說,你就該做一品大員,天天陪著我。”

東方辭被她那沒頭沒腦的憐惜和恭維說的笑出聲來,道:“我尚未成年便要恩養榮休,那可真是暴遣天物了。”

一品大員大都是要入閣的,若是入了閣,卻未身領要職,為國盡瘁,便是年老體弱,皇帝體恤恩養在家了,俸祿照樣領,隻是沒了權力。

東方辭覺得自己大概一輩子也混不到那種程度的,就算入閣也還需要三四十年奮鬥。

“嘻嘻,不會不會,到時候咱們倆闖**江湖去。”

小姑娘沒聽明白東方辭話中自嘲,她的江湖夢,到現在還沒有熄滅呢。

說著話,兩人到了廂房,東方辭看著十來箱已經打開的珠寶,翡翠珍珠,古董玉器,琳琅滿目應有盡有,直看的東方辭眼睛更紅了。

“我說寧兒啊,你雖然身為公主,就算有錢也不能這麽顯擺啊,再被人偷了去。”

小姑娘鬆開東方辭的手,歡喜的走到十多個箱子中間,轉了一圈,雙手托腮,無比可愛的炫耀道:“怎麽樣,還行吧。”

“有錢有錢。”東方辭奉承,心中咀嚼不出寧公主的意思來,有些納悶。

寧公主這麽有錢,自己是不是聘禮給少了。

“以後這都是咱們的了。”她獻寶似的將不知名的珠寶往東方辭麵前送了送。

“呃……”東方辭被珠光寶氣砸暈了,一時間有些沒明白。

“這是我的嫁妝,你點點,以後都是咱們的,還有布匹器皿,我嫌棄太占地方,在庫房放著呢,唉,本想讓母後將這些都折算成銀子,被母後罵了一頓,父皇也不給我好臉色,還好有這些珠寶值錢,以後我們如果窮困潦倒了,還能換錢逍遙。”

東方辭:“……”堂堂公主要帶著真金白銀出嫁,不好看也不好說啊。

然,不知為何喉嚨有點酸,鼻子也有點不是滋味。

她還在想怎麽一腳踢了寧公主的時候,小姑娘已經開始幻想婚後生活,做好榮辱與共,共同吃苦的準備了。

好想扇自己兩巴掌。

呆了半晌她才訥訥道:“你放心,以後我就是要飯也不花你的錢。”

寧公主愣了愣倏的笑了。

東方辭摸了摸鼻子,這話好像又說錯了,她裝什麽男子漢大尾巴狼,這不是勾人小姑娘傾心嗎。

要不要打擊公主兩下?

可這念頭剛剛冒出頭來又被她親自壓了下去,如果這個時候去打擊公主,她就太不是人了。

正在她腦子裏一團漿糊的想著,寧公主卻從枕頭下拿出一個荷包來,羞羞答答的遞給東方辭道:“東方哥哥,這是我親手做的荷包,送給你。”

東方辭木訥的接過,有些奇怪的掃了一眼,這一掃之下,隻覺得上麵所繡十分驚奇。

“這鴨子不錯,我很喜歡,謝謝你寧兒。”

鴨子雖然繡的很形象,繡工跟自己不相上下,一樣的錯針錯線,慘不忍睹。

不過送鴨子是什麽意思,意思是自己應該像“鴨子”一樣服侍她嗎?

不不不,小姑娘應該不知道“鴨子”是什麽意思。

她正想著,寧公主卻臉紅道:“東方哥哥,這是鴛鴦。”

女孩兒聲音嬌媚,帶著些難以啟齒的羞赧。

“啊,很奇特的鴛鴦,很漂亮。”幾乎被這慘不忍睹的鴛鴦一詞震得呆住的東方辭咧咧嘴,繼續誇讚。

寧公主自知自己的水平,將東方辭的神情看了個清清楚楚,隨後嗔道:“東方哥哥你討厭,我現在繡的不好,以後會好的,我的嫁衣會自己繡的。”

東方辭怔了怔,徒然想起這時代的女子嫁衣都是自己繡的,不過皇家有皇家的規製,大多都是內務府安排好的,應該不用她親自動手。

看看慘不忍睹的“鴛鴦”東方辭實在很難想像,這樣一雙手繡出來的嫁衣,將是怎樣的不堪入目。

“這個……其實,隻要你開心就好,嫁衣什麽的若是你親自來繡,我會心疼的。”

寧公主感動:“你真好。”

這甜甜的聲音,膩的東方辭渾身發堵,全身上下充斥著心虛。

她無意識的捏了捏香囊,感覺空****的裏麵有個圓形的東西,不由疑惑之下,將之打開。

看到裏麵沉睡的東西,東方辭呆住了。

寧公主正想讓她看裏麵的東西,此時見她自己打開,笑著羞羞道:“父親說我是大盛朝最明亮的珍珠,也是他捧在手心裏的掌上明珠,我在庫房裏找了很久,終於找到一個看起來像樣的寶珠,將它送給你,你就把當成是我……”

說到這裏,寧公主怎麽也說不下去了。

東方辭看著平躺在手心裏的五色佛舍利,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是……給我的?”良久她才找回一些理智,磕磕巴巴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