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緣瞅了瞅她挨著自己,坐在了他的僧袍上,微微皺眉,卻沒說話。

眾人卻已經氣喘籲籲的跑了上來。

程錦榮立刻告狀道:“狀元公,白公子說您的詩是抄的,小女不信,公子可否……”

她有些卡殼,可否自證?這話她說不出來。

東方辭笑容收斂,看向那白皓,輕輕笑道:“公子要我如何自證?”

“除非你再作一首。”那人不相信她還能再做出來佳作,又補充道:“必須是佳作。”

東方辭揚起下巴,高深莫測的哦了一聲,胳膊搭在善緣肩膀上想了想,又看了看善緣道:“再送你一首可好?”

善緣默然看著她,眨了眨眼。

東方辭覺得和尚心中怒意翻湧,笑了笑連忙道:“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少年少女們咀嚼幾下這兩句詞,頓時心中大駭,一個個如被雷劈。

東方辭竟然調戲了一個和尚!

隻有善緣和她知道,這是給苗槑的。

這世間那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又哪裏有瀟灑的人,不過都是在世間掙紮遊移不定的蚍蜉罷了。

目光從一眾呆滯的公子小姐們身上掃過,東方辭邪氣一笑,渾渾噩噩一上午,終於算是有了點精氣神。

她挑眉問善緣:“如何?是否應景?”

“也不錯。”

眾人的心神終於叢東方辭轉移到和尚身上,不敢怠慢,慌忙補上一個禮:“見過高僧。”

善緣點點頭:“各位施主有禮了。”

他站起身來,東方辭一個歪倒,差點摔趴下。

她坐在善緣的僧袍上,一時間沒注意,好懸沒丟人現眼。

不得不說,善緣渾身上下都有出家人慈悲為懷的沉穩與莊嚴,透著佛陀才會有的氣勢,不卑不亢的法相讓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東方辭站起身來,看著他道:“你要走了?”

善緣搖頭:“不走。”

他伸出握著念珠的手,伸向程錦榮。

程錦榮一愣,下意識的遞出手中的東西。

善緣掃了兩眼,複又坐下。

身旁正有一張放著筆墨的桌案,他目光掃了兩眼,東方辭連忙狗腿子的拿過來,給他用。

“難得大師想作詩。”

善緣輕輕一笑,將東方辭方才念的寫下來,並落了法號,複又遞給東方辭。

“送你。”

東方辭接過,無奈一歎:“多謝。”

她承認,她也無法兩全,無論是感情還是朝堂,在性命麵前她都隻能舍卻。

眾人滿腹疑問,也隻能憋著。

將善緣墨寶收起來,東方辭看向白公子道:“白公子可還有疑問嗎?”

白公子臉色一黑:“這詩是你的還是高僧的?”

詩是她念出來的,善緣寫出來的,她送善緣詩句,善緣送她筆墨,因此這算是誰的,還真不好說。

東方辭皺眉困惑道:“這倒是個高深的問題,我說大師,你說算我的還是算你的?”

善緣笑笑:“東方小友倒是很懂禪機,見者有份,便是大家的。”

眾人怔了怔,他們在打啞謎?

東方辭攤攤手朝白公子道:“聽到了嗎,大師說算大家的,公子就不要計較了好不好?”

白公子氣黑了臉,他隻想求一個真相,被東方辭這麽一說,反倒像是他在斤斤計較不識抬舉。

“本公子不是計較,本公子是……”

東方辭上去就攬著他的脖子,一幅哥倆好的模樣道:“本公子知道公子不是計較,我已經作詩兩首,不如大家各展詩才,一起品評可好?”

白公子的臉色更黑了。

有這兩句佳作,誰還敢在此時作詩。

作出來的也趕不上東方辭的好,除了丟人就是現眼。

眾人齊齊低頭

程錦榮看著東方辭的目光已經布滿了星星,璀璨的崇拜,耀眼的光芒,整個人仿佛沐浴在聖光之下,她的眼神裏都透著敬仰。

她想去拿東方辭的筆墨。

善緣卻淺淺道:“我的。”

他沒有用貧僧,用的是我,程錦榮一愣,覺得有些怪異。

東方辭瞥見善緣慈悲之下的霸道,看向他道:“大師,一起去吃齋飯吧。”

善緣點點頭。

張蘭玉狐疑的跟在東方辭身後:“公子,他不是今日在您家中的那個大師嗎?”

“嗯!”

“他怎麽會來這裏?”

東方辭笑笑:“小丫頭,他本就是護國寺的人啊,自然會在這裏,比起東方府,護國寺才是他的家。”

善緣頓了頓,眼角無邊苦澀。

張蘭玉:“原來是這樣。”

聽東方辭如此說,眾人又看了善緣幾眼,都覺得善緣這樣莊嚴慈悲的得道高僧模樣,完全不像是東方辭能接觸到的。

可大家也不知道這高僧是誰,便想著隻是普通僧人。

白公子跟在東方辭背後,看著那瘦弱的狀元,雄姿英發,收獲無數仰慕,眼中閃過嫉妒陰狠。

背後目光銳利毒辣,東方辭混不在意。

白公子這樣的人,才學不行,心眼還小,她有什麽可在意的。

她朝程錦榮微微一笑,問:“宴在何處?”

“諸位隨我來。”被東方辭的笑容晃花了眼,程錦榮有些恍惚和飄飄然。

東方辭落在眾人身後,與善緣並肩。

瞧著張蘭玉被小姐們圍在中間,嘰嘰喳喳的問張蘭玉什麽,小姑娘臉色紅紅的,開心又鮮活。

想到了什麽,她又瞧了瞧善緣,感慨:“也不知道那邊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善緣眸色微動,苗槑親自下毒,誰能躲得過?

是的,無人能躲過這天下第一的神醫下的毒。

濃鬱的雞湯香味散發在一小段官道上,不知名的客棧麵前,方才吃飽饅頭的眾人仿佛入迷了一般,怔怔的發呆。

沒有睡覺,沒有閉眼,他們所有人都看著小二,看著小二手中的勺子,將那一鍋美味的雞湯盛出來,就這麽用茶碗盛了,鋪擺在桌麵上,擺了一大片。

他們咽了咽口水,可又覺得喉嚨似乎不受控製,口水也不受控製。

一切都那麽清晰,又那麽牽動他們的心。

而在他們各個癡呆看著小二忙活的時候,頭套麻袋的匪徒足有五十人從路的另一邊出現,攀上路邊的馬車,打開看了一眼裏麵的東西,歡喜且無聲的解套馬繩索,‘麻袋’們三五人推著一輛車,朝銀車來時的方向離開。

與此同時,與他們對麵而來的,是一模一樣的馬車,同樣的數量。

車轍被抹去,痕跡被清理,新車停留的地方與舊車,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