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也是剛剛知道的,自從東方府開府宴之後,不少店鋪掌櫃來投,皆稱東方辭為小主人,送來無數銀錢,她不缺錢。”
皇上一怔,突然想到了什麽,心情複雜:“是啊,東方季掙錢的手段,可比他的智謀更加舉世無雙,他的兒子,怎會缺錢,那麽她一開始是騙朕的?”
孔立搖頭:“微臣認為不是。”
皇帝挑眉看他,自動將孔立劃到了東方辭一黨,眸中幾分不信。
“微臣與她去年十月在國子監相識,那是京城第一場雪,國子監門前聚滿了報名的人,都是無人引薦的書生,隻能掏錢報名,報名費一百兩,微臣付得起,她卻在國子監外徘徊良久,與她一起的是苗槑,微臣覺得她談吐優雅,見聞廣博,想替她出了這份錢,然而,進入國子監之後,每日房錢也需不少銀錢,她說不必了,便與苗槑離開,一個月後,她滿臉滿手的凍瘡,捧著銀子來報名考核,我問她錢從何來,她說護國寺年終抄經布施,要求嚴格卻賞錢不少,要求室子之身更是難得可貴,她和苗槑正好附和要求便去了。”
孔立滿臉回憶和疼惜,每每想起東方辭滿臉是傷,笑著同他說掙了好多錢時的開心幸福,他便心如刀割,抽抽的疼。
無數次懊悔,當初他為什麽不陪著。
皇帝也被孔立沙啞憐憫的訴說怔住了。
輕輕一笑,孔立眼神空濛:“微臣打探過,那時入京參加科考的人不少,沒錢的也多,報名的更多,謄抄一本書,一兩銀子,若無絲毫錯漏髒汙,是五兩銀子,書生都是衝著銀子去的,護國寺的藏書閣寒冷清靜,許多人堅持不到一天,許多人堅持三天,最多也不過堅持十天便走了。隻有東方辭和苗槑,足足堅持了三十天,且日夜不停的謄抄,方丈說兩人極有慧根,抄書三百部,得銀一千兩,許是抄書抄的多了,她此後兩個月沒動過筆。”
皇帝目光幽深,看著孔立,怔怔出神。
孔立並無察覺,依舊笑道:“她說自己性子懶怠,京城太冷,不想動手,其實她的手,早已凍瘡斑駁,破裂發紫,每天包的跟沙包似的,哪裏還能握筆,臣也是那時,將她視為交心的朋友。”
說罷,他朝皇帝拱拱手道:“因此那時候她定是沒錢的。”
皇帝心頭莫名煩躁,為何看到孔立眼中的疼惜和憐憫,他會難受,仿佛有什麽東西被人覬覦一般。
眼神一肅,皇帝問:“你還想說什麽?”
這些皇帝都知道,畢竟東方辭是東方季的兒子,還是他挑破的。
孔立一掀衣袍,雙膝跪地,言辭懇切道:“皇上,微臣家境殷實富裕,從未體會過饑寒交迫,不知貧寒之人一朝發達會不會喪心病狂忘卻本心,但微臣是知道東方辭的,她品性純良,一心為民,她的心誌,無論貧富與否,都不曾變過,微臣懇請皇上查明真相之後,不要過於苛責。”
皇帝默然,能讓孔立如此求情,看來東方府的罪還挺重的。
“來人,讓東方辭進宮見朕。”皇帝朝太監吩咐。
又朝孔立擺擺手:“你下去吧。”
“皇上。”孔立還要再求。
皇上不耐煩的擺手。
孔立隻能無奈退下。
皇帝扶額,閉上眼睛便是東方辭在冰天雪地裏抄書的情形,心中越想越覺得難受,那張小臉,越來越像筱筱。
片刻後,小太監來回話說:“皇上,駙馬爺中毒昏迷了,苗先生正給駙馬診治,暫無法入宮。”
“什麽?”皇帝一驚,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小太監顫顫巍巍的回答:“聽說是護國寺賞桂宴遇到了刺殺,各府小姐尚在東方府等駙馬爺蘇醒,而各府公子們則是拿著刺客去了府尹衙門,具體何事,奴婢也不知。”
皇帝凝眉:“派太醫去給東方卿看診。”
“是!”小太監愣了愣,他似乎說了苗槑在診治,皇上為何還要派人去,苗槑醫術天下無雙,有他在,什麽太醫比得上。
剛安排好一切回來的高瑜聽到這裏,吩咐小太監讓李榮去。
小太監暈暈乎乎的走了。
皇帝又道:“高瑜,讓李玉淵來見我。”
“是。”
李榮是皇帝親信,乃是皇帝一手從民間提拔上來的,也是善於解毒下毒之人,專替皇帝穩定體內同心蠱的母蠱。
他到東方府的時候,東方辭還在昏迷。
遠遠瞧見苗槑和善緣在門外坐禪,他心中一驚,連忙上前見禮。
苗槑醫術和毒術高明讓他欽佩,善緣可是不出世的高僧,皇帝召他入宮都要提前幾天,如此一尊大佛,竟然在東方辭門外守著,他如何不震驚。
“見過掌尊,見過大師。”他恭敬行禮。
苗槑朝他擺擺手道:“阿辭毒性已解,隻是還未完全消除,或許你能有什麽辦法讓她醒來。”
“是什麽毒讓掌尊都無法徹底解除?”他心中大驚。
苗槑朝他擺擺手。
李榮懷著忐忑懷疑往裏走,第一眼便看到右手手腕上的包紮,搭脈一瞧,震驚無比:“情海花?”
又仔細探了探,發現毒已解,血脈中仍有亢熱之氣,隻是些許殘留,想必藥效發作尚需些時間,便放下了心。
然而,放下心的同時,心裏更加欽佩。
他走出來,謙卑的問:“掌尊連情海花的毒都能解,簡直是神了。”
苗槑謙虛道:“也是僥幸,幸好阿辭是練武之人,遇刺之時又有善緣大師深厚內力護住心脈,還有佛舍利克製毒素蔓延,這才讓我有時間製作解藥,我還要在此看著走不開,你回去稟報皇上吧,最遲明日,她便徹底無礙。”
一肚子好奇和興奮,被苗槑一句話打的不敢冒頭,李榮將問題壓在肚子裏,默念幾句來日方長,回宮複命去了。
他一走,東方辭便醒了。
從屋子裏走出來,便是一張笑臉,仿佛之前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賊兮兮地問:“聽說他是給皇上控製同心蠱的,你是怎麽瞞過他的,他竟沒查出我身上的同心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