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正平心靜氣的吐納調息,心想一會兒等東方辭喝醉了把她送回去也算結束,本來他今日來瀟湘館,就是陪師父吃飯的,也沒什麽事。

事實上,他明知東方辭對他沒什麽好話,卻仍忍著不想走。

自那日酒醒後失望之餘說了絕情的話,昨日又看到她的傷口,他心裏便忍不住的懊悔。

心裏兩個小人時不時的冒出頭來爭吵一番,一個小人讓他馬上跟東方辭道歉合好,繼續追著她,說不定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另一個小人卻警告他不要再泥足深陷,東方辭那沒心沒肺的隻是消遣他,永遠不會敞開心扉回應他的感情。

至於為什麽不回應他的感情,他不認為東方辭不愛他,隻是不能,然而這原因,他暫時不知緣由。

爭來鬥去,沒個結果,於是,他便有了避世之心,隻想陪著師父吃吃喝喝,想將所有一切暫時忘掉,等查到東方辭不回應他的原因之後再做打算。

無奈,卻總是遇到這妖精。

他把自己當四大皆空不存在的空氣,東方辭卻滿心酸水,放不過他。

東方辭:“喂,皇甫贇!”她有些惱怒,審問犯人似的問:“說,你今天為什麽來這裏?”

清兒睜大眼睛,皇甫贇是誰她小家小戶的不知道,但“皇甫”乃國姓,那“東家”定然是天潢貴胄。

她為看穿“東家”的身份而震驚的同時,又為堂堂狀元公調戲皇室而震撼。

清兒小心翼翼往無動於衷的零陵身後躲了躲,生怕被殺人滅口。

三皇子長歎一口氣道:“我師父愛吃,且愛吃沒吃過的獨特美食,今日隻是帶他來吃紅醬魚丸的。”

突然明白東方辭在樓下調戲他的舉動,真的是在吃醋,他怕那醋火太旺盛把他給燒化了,連忙認認真真的解釋。

東方辭歪著腦袋:“真的?”

三皇子凝重點點頭:“不騙你。”

東方辭卻還是不高興,今天來隻是純粹吃東西,那之前呢?風流成性的美名都遠渡南洋了,難不成還是假的?

一想起自己前世今生,兩個“初次”不,無數個有關戀愛的“初次”都給了這家夥,而這家夥卻是個花叢老手,千帆過盡,留給自己的全是破爛,她就很難受。

非常難受。

難受的渾身冰冷,隻能一口一口地喝酒取暖。

三皇子以為說明白了,東方辭便不會再胡攪蠻纏,卻見那蜜色小臉上因為喝酒而染上緋色,而那雙眼睛卻說不出的冷。

眼神從不高興,懷疑,芥蒂,不信,怨恨,憤怒,懊悔,到冰涼的疏離,最後仿佛變成了看陌生人一般讓他心驚膽寒。

三皇子第一次在東方辭的眼睛裏,看到這麽多的情緒,那麽清晰。

他不由心慌道:“你不信?”

東方辭勾起一個譏諷的笑,笑容中帶著幾分狼狽的挫敗,“哼”道:“傳聞三皇子從小豔名冠絕天下,我十歲起就聽說您眠花臥柳好不風流,怎麽,多年煙花之地流連、日日不輟,花樓裏服侍人的規矩還需我來教?”

她心中有氣,說話格外刻薄,明明外界傳聞三皇子是流連花叢的風雅客,偏偏從東方辭口中說出,變成了風華絕代、人人趨之若鶩的名伶。

三皇子被這譏諷刻薄的諷刺,刺得啞口無言,莫名其妙,怒火中燒。

他自覺對東方辭已經很溫和寬忍了,奈何後者一而再再而三蹬鼻子上臉。

再怎麽說他也是皇子,身份與脾氣成正比,隻瞬間便麵色通紅,含怒而起,拎著酒杯便怒火衝衝地往東方辭麵前而去。

清兒聽到“三皇子”這三個字的時候,便震驚的將自己的臉埋在零陵背心,雙手緊緊揪著零陵的衣服,愣是將活生生的零陵當成了盾牌。

她喃喃默念著:“沒聽到沒看到,我什麽都不知道,天啊,三皇子……”

她家就是再小門戶,畢竟父親為將,也是聽說過三皇子的,那可是當今皇帝最寵愛的皇子,在京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是任何人都不敢怠慢的存在。

這三個字,從來代表的都是高高在上的皇權,風流俊雅的公子,令人高不可攀的站在群山之巔俯視眾生,是清兒這樣的人家無論如何也不敢仰視的神。

如今這尊神,就這麽狼狽的出現在她麵前,少女心中的崇敬破滅的稀裏嘩啦,一塌糊塗。

她看著三皇子漲紅的臉,與記憶中的那張女子發式的妝容重疊,心裏又是冷冷的打了個突。

原來,早在幾個月前,她便見過三皇子的,那時候他還男扮女裝。

清兒快哭了,她若是裝作忘記了,三皇子會不會饒她一命。

三皇子站在東方辭麵前,抬起酒壺,冷冷的看著她道:“好啊,本王服侍你喝酒。”

說著,坐在東方辭身旁,便將酒水往她口中灌。

大有不把東方辭灌死誓不罷休的氣勢。

東方辭卻把酒壺一巴掌拍掉,神色清明,眼中閃過譏誚與故意為難人的執著:“本公子不想喝酒了,本公子要看你跳舞。”

三皇子壓抑著怒火:“本王不會。”

東方辭:“那你吹笛給我聽。”

“不會。”

“那就唱曲兒!”

“不會。”

東方辭怒了:“那你會什麽,除了會跟那些賤女人親親我我外,你還會幹什麽?”

這話醋意很明顯,三皇子本欲爆發的怒火,像是被人灑進了一瓢溫涼的水,驟然一收。

鳳眸微眯,三皇子頓了頓:“你什麽意思?”

東方辭癟嘴:“沒什麽意思。”

“本王不明白。”

東方辭翻了個白眼,氣惱他是真不明白還是看自己笑話,她索性直說,怒吼道:“那你說,你是幾歲失身的。”

三皇子一愣。

“失身”二字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這樣突兀的砸到自己身上。

男人尋歡作樂是常事,那叫風流。

東方辭見他不回答,氣不打一處來地吼道:“我就知道,你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天性風流好色,你怕是毛都沒長齊就失身了吧。”

她推了推他,嫌棄的往一旁挪了挪:“你髒死了,別挨著我,滾。”

零陵聽不明白,紮著架子端正的坐著為清兒遮擋,看著那兩人莫名其妙的吵,竟然從這吵鬧中,看到了點當年父母吵架的影子,嘴角微微揚起笑容來。

清兒卻被那兩人驚雷般的對話劈了個外焦裏嫩,她很想撞柱子,把自己撞暈。

她承受不住這麽震撼的對話。

狀元公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是不是把他自己也罵進去了?

東方辭灌了口酒,猶覺不夠,抬腳踹向發怔的三皇子,想將他踹遠點。

越看那白衣如雪,清秀如蘭,越糟心。

三皇子終於明白,東方辭為何對他頻頻找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