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朝雲娘擺擺手:“準備酒菜,送我房中。”

隨後他又朝東方辭做了個請的手勢,不情不願道:“隨我來。”

東方辭得逞之下,心情舒暢道:“這還差不多。”

雲娘機械的點點頭,宛如泥塑木偶一般,走一步晃三晃,魂不守舍地飄去一邊吩咐做飯,然而再回來的時候,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方才說了些什麽,朦朦朧朧的,內心的震撼太大了。

東方辭看著三皇子渾身暴戾之氣蔓延升騰,冰霜般的冷意也是一陣一陣的盤旋徘徊。

東方辭知道他有氣,也不催促,就這麽目光鎖著他的背影,看著他氣急敗壞。

手中牽著天綾珠上的寶藍珠子,問幹癟老頭道:“師父,你們大早上過來這裏幹什麽的啊?”

天機老人充耳不聞,隻看著天綾珠。

三皇子道:“我們來吃飯。”

東方辭很顯然不信:“騙我,大晌午的哪裏不能吃,偏要到花樓來吃,你當我傻?”

花館的設計大都差不多,樓梯就在廳中,三皇子在前帶路,一行人很快到了二樓環廊,繞了個彎,繼續上往三樓的樓梯。

見她不信,三皇子索性不搭理她。

被無視的東方辭心裏瞬間不是滋味,她瞥了一眼渾渾噩噩走回廳中的雲娘,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

東方辭:“贇兒……”

她聲音不大,卻能讓所有人都能聽到。

雲娘一怔,以為在叫她,忙下意識回答:“奴在,大人有何吩咐。”

前頭帶路的三皇子卻渾身僵硬。

東方辭戳了戳他的肩膀,笑道:“看看,看看你家雲娘多懂規矩,你怎麽硬邦邦的一點都不討喜。”

雲娘當即“噗通”一聲跪下,她這才明白,東方辭那聲是“贇”不是“雲”,三魂與七魄齊齊嚇飛,幾乎哭了出來,嗚咽道:“奴知錯了,請東家饒命。”

堂堂皇子,她怎麽能比,她就是地上的淤泥,怎麽都夠不著拿來與皇子龍孫比較。

三皇子渾身僵硬如木頭。

東方辭又戳了戳,道:“贇兒?”

這一聲,雲娘是真的不敢再應答了,五體投地的拚命想將自己一身彩鍛與漂亮的地毯融為一體。

三皇子回身看著她,眸中怒意翻湧。

可梗在喉中半晌,也實在說不出一個“奴”字,於是幹脆轉身,大步往樓上走去。

東方辭看看他的背影,又回頭看看幹癟老頭:“他生氣了嗎?”

天機老人搖搖頭:“我覺得他挺高興的。”

“是嗎?”東方辭捏了捏下巴,為自己作妖的手段感慨了一下,同時也敬佩三皇子的忍耐力。

突然天機老人眨眨眼道:“你想不想看他生氣的樣子?我幫你。”

這老頭討好似的小心翼翼地覷著東方辭,他那兩隻油膩膩的爪子若是能合在一起,定然是搓著的。

東方辭詫異看了他一眼,搖頭道:“我為什麽要看他生氣的樣子。”

說罷,不理會沒拍對馬屁的天機老人,跟了上去。

她行走如風,手中扯著天綾珠,這一走,直將天機老人拽了個踉蹌,天機老人連忙懊惱地蹦了起來,兔子似的急匆匆跳上一節一節台階。

零陵木頭一般,對這一切都沒放在心上。

清兒小心翼翼地拉著零陵不長的衣袖,感覺今日所見都是怪人,唯獨零陵不言不語看著正常點,讓她這惶惶不定的心稍稍感覺到一點安全感。

進入三樓房間,東方辭大喇喇的坐在正中主位之上,將一幹目瞪口呆的人晾成了木樁。

屋內蔓延著清幽檀香,並不是太濃重,卻是三皇子身上的味道。

東方辭環顧四周,目光所及皆是雅致的裝飾。

這是個套間,正中顯然是會客的,除了主位之外,兩旁各有四個軟座,軟座後麵是帳幔,帳幔內,左邊是琳琅滿目的擺設,一方茶台,十分幽靜,與這瀟湘館的脂粉氣格格不入。另一邊則是放著拔步床,帳幔飄飛,隱隱能看到床榻之上那淺色雲被。

看到雲被,東方辭突然怔住,這是花館,來往皆是美女如雲,他從前眠花臥柳的風流連在小小雷州時的她都聽說過。

後來入了京,在京城中所有關於三皇子的流言蜚語,除了是少女們眼中的神仙哥兒和少年眼中的小霸王之外,最讓人振聾發聵,久仰山鬥的還是他那夜夜煙花柳巷的戰績。

原本就發酸的心髒不知為何,酸的更加徹底了。

酸味醞釀發酵,蔓延後無法抑製的變成了物理傷害,她突然覺得有些胃酸。

正好雲娘親自端著酒水上來,東方辭當即朝她招招手,搶過一個酒瓶,就著酒壺猛灌了幾口。

試圖用甘醇的酒香,衝刷胃裏的酸苦。

三皇子站了片刻,自己找了個左下首的位置坐了,不知東方辭又發什麽瘋,可他卻敏銳的在她臉上看到痛苦之色,不由心中微疼。

零陵坐在了三皇子對麵,寵辱不驚,麵無表情。

清兒小心地跟著他。

而天機老人無從選擇座位,被東方辭拎著天綾珠,他隻能坐在東方辭身旁。

東方辭心情十分低沉的灌了一瓶酒,隻覺得胃裏這才舒服一些,順手解了天綾珠。

天機老人攥著天綾珠的另一端,求道:“讓我看看好不好,我好多年沒看到這東西了,好孩子,你讓我看一回,我一定報答你。”

東方辭擺擺手,丟給了他。

天機老人抱著雪白的天綾珠坐在一邊研究起來,忘我認真。

雲娘見氣氛尷尬,許是屋裏有男有女人太多,不方便東家和東方辭談情說愛,便想支開人,試探著問清兒道:“這位姑娘,隔壁準備好了熱水,我帶你去沐浴,換一身幹淨的衣服可好?”

她自認為說的和顏悅色,卻沒料到清兒渾身一抖,受驚似的往零陵身後躲去。

東方辭阻止道:“未出瀟湘館之前,她身上的鐵鏈和衣服,決不能脫,也決不能換。”

雲娘頓時明白東方辭的意思,站在原地,不敢說話。

沒換,是來辦事的,換了,便曖昧不明說不清了,況且花樓本就是個說不清的地方。

站了一會兒,她有些尷尬,目光瞟向東方辭,這人先前不是還那麽急色,怎麽進了屋反倒正人君子起來,好生古怪,弄得她都不知道該怎麽服侍。

東方辭在酸透了的胃裏、心裏扒拉出來一點清醒的神智,含著滿身酒氣,聲音低沉看向三皇子:“贇兒,不是要服侍我嗎,來,過來。”

雲娘渾身又是一震,生怕東方辭再拿她作筏子,連忙退了出去,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