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喜歡美人 23

鳥兒清脆的啾鳴聲喚醒了漁嫣,身邊早已空空,禦璃驍沒有賴床的習慣,隻要條件允許,每天早上必會去練會兒功。

漁嫣是越來越懶,以前還晨起,帶著孩子們念會兒書,現在孩子們都有夫子教,她便過得如同一隻懶洋洋的米蟲。

禦璃驍說過,得寵得她四肢不勤、五穀不分,那才算寵到他要的程度了。漁嫣琢磨著,這是想把她變傻子吧洽?

站在窗口,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深深吸氣,清新的花香鑽入鼻中,說不出的愜意。她眯起雙眸,從發上取下桃木梳,梳理糾纏打結的發。

驀的,她又感覺到了那兩道灼熱的視線。低眼看去,隻見池崇站在小樓下,正負著雙手,揚著下巴朝她看。

她微微擰眉,這人還真不怕死,怎麽又湊過來了?

正要轉身,他的聲音醇醇傳來。

“夫人。”

“池公子,有事嗎?”她轉過來,麵無表情地問鈐。

“嗬,隨意走走,看到夫人在此,所以過來問安。”池崇雙瞳發亮,盯著她的臉緩緩說。

漁嫣心生厭惡,明明叫別人夫人,還要露出這副等著紅杏入懷來的神情,真是個自負的登徒子。

“不敢當,池公子趕緊去走你的吧,不然這一路問安問過去,池公子滿口牙可能都會麻了。”她冷笑,轉身走開。過了好一會兒,底下傳來了談笑聲,好奇地探出頭,隻見池崇身邊圍了好一些人,他站於人群中,紫衣華貴,確是一個讓人無法忽略的發光體,人的視線情不自禁地就投到他的身上去了。

漁嫣見過的出色的男子不少,池崇這類型挺特別,他的傲氣藏在溫和的笑容後麵,膽大、有攻擊力。

嘴唇突然一痛,慌慌抬手一揮,一片綠葉隨著手指的動作飄落,往東邊看,禦璃驍正轉身看向池崇。慘了,又被他給逮著了!

漁嫣暗自叫苦,趕緊合上窗子,躲進屋裏當烏龜。

“方爺原來會武。”池崇笑著看向禦璃驍。

一名侍衛跟在他的身後,捧著一把在山下鐵匠鋪買的短刀,而禦璃驍自己的金軟劍佩在腰上,有玉帶鑲好,與普通腰帶無異,很少拿出來示人。

“強身健體而已。”禦璃驍盡量收去怒意,語氣淡淡,“池少爺贈內人寶石花,太破費了,方某人可無相等厚禮相贈,不過,想必池少爺財大勢大,也不在乎這麽一枝寶石花。”

“原來美人是方爺的正妻,在下還以為是小妾。”池崇這才微微愣了一下。

男子在外,妻子一般要主持內府,帶在身邊的女眷多為照顧生活,解決男人正常所需的妾室,或者在路上順道收的美人,帶著正妻出來做生意的,實在少見。

“池少愛美人,隻怕要另尋芳蹤了。”禦璃驍收回視線,轉身進屋。

池崇負著雙手,笑眯眯地看著他,大聲說:“不管怎麽樣,請方爺開個價,在下對您的這位美人,實在心儀得很。”

方意和忍著氣,小聲說:“主子,此人如此輕|薄無禮,屬下去敲掉他的牙。”

“不然,請方爺盡管開條件,在下一定盡力辦到。”池崇的聲音又傳進來。

真狂!

漁嫣已經頭皮發麻了,這人也不知道會死成什麽樣的慘狀。不過,她沒功夫擔心別人,禦璃驍已經推門進來了,看她的眼神像烈焰一般,能把她給烤熟了。

“你沒事衝別人傻笑個什麽勁?”他兩步過來,掐著她的耳朵就擰。

“疼、疼……有人在呢!”漁嫣推著他的手,連連掙紮。

“再敢亂笑,給我招來這麽些不怕死的……”禦璃驍恨恨咬牙,壓低聲音威脅,“我讓你親手去縫他的嘴。”

“你縫我的眼睛吧。”漁嫣啐他,揉著耳朵走開。

“我不會縫你眼睛,你知道我會縫你哪兒的。”禦璃驍冷笑。

“行了,我都昨日黃|花了,你急個屁,你真把我擰疼了,我回宮去。”漁嫣美眸圓睜,恨恨瞪他一眼。

蘇意和他們站在一邊笑,禦璃驍一記殺人般的眼神掃過去,那幾人趕緊掩嘴,溜出門外。

禦璃驍自己倒了碗茶喝了,看著漁嫣對鏡描花黃。

“別描了。”他臉又黑了黑。

“偏描。”漁嫣拿出胭脂盒子,用銀拔子取一點,在掌心裏化開了,塗在唇上。

禦璃驍微微歎息,低聲道:“當年勿需用胭脂……”

漁嫣知道他故意的!於是,衝著銅鏡裏的他翻了翻眼皮子,往發上簪了一枝碧玉釵,

“你這抹得跟個猴兒屁|股一樣,到底有什麽好看?”禦璃驍果然又變了一句話。

漁嫣還是不理他,又拿了副碧玉耳墜子出來戴上,左右晃晃,對著鏡中笑,“禦璃驍,你我夫妻這麽多年,如今難得見你為我吃一回醋了,想不到醋勁還是這麽大。”

禦璃驍丟開茶碗,起身出去,外麵隻留兩名侍衛守著,其餘人都跟著禦璃驍走了。

哎,他不僅醋勁大,脾氣也大,漁嫣隻能常常讓著他。不然,處理完焦頭爛額的朝政,回來還得花力氣哄著她,累也累死了。漁嫣心疼他,從不和他吵,有時候揶揄他幾句,過一會兒再去找他說話,把他的火氣滅掉。

收拾完,下樓。

遠遠的,隻見禦璃驍正往寨子南邊走。寨中的藥山是不允許外地人隨意進去的,都由寨民采藥回來,處理好之後,分成幾等,集中在南邊,由藥商去選。

漁嫣叫上蘇意和,慢吞吞地跟過去。

“夫人,要不要賺點小錢?”蘇意和小聲問。

“你們又打賭了?”漁嫣笑著這年輕人。

“就賭主子多長時間消氣。”蘇意和嘻嘻地笑,向身邊的同伴使了個顏色。

漁嫣又看那小子,這家夥叫吳瓊,比蘇意和大一些,也是禦璃驍如今著重栽培的新人,比蘇意和可狡滑多了。

“夫人,我和意和這幾天輸慘了,幫幫我們唄。”吳瓊趕緊過來,拿著手裏做樣子的帳目本給她扇風。

“臭小子,拿著你們主子和我打賭,還敢要我幫忙。”漁嫣咬牙。

“夫人幫幫我們唄……”蘇意和上前來,幫著求情。

“你們這一路是跟著玩野了,下不為例,讓他知道了,有你們好果子吃,連帶著我一起倒黴。”

漁嫣威脅了幾句,那二人趕緊點頭,連聲稱是。

“你們兩個賭的多長時間?”漁嫣問。

“一天。”

“他能撐到一天?”漁嫣得意地問。

“所以求夫人高抬貴手,不然我們這幾個月要喝西北風了。”

“以後不許這樣了,你們主子最恨你們不務正業,有這精神,好好多學些本事,以後奕寧的江山,還得你們幾個幫著守護。”漁嫣認真地說。

“是,夫人教訓得是。”二人垂下手,恭恭敬敬地聽訓。

這都是些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跟在禦璃驍身邊,成天繃著神經,練武習書,還得跟著他們刀光劍影,挺危險的,所以偶爾樂一樂,漁嫣也不管他們。

漁嫣收回視線,往前看時,禦璃驍已不見人影了。

“走這麽快幹什麽。”漁嫣搖頭,慢步往前。

寨中人都在忙著晚上大選婿的事,藥材這邊顯得更加冷清,隻有少數年紀稍大的老板,自覺選婿無望,所以在這裏選擇藥材。

漁嫣慢步走著,沒發現禦璃驍的身影,那池崇倒在前麵,正用手掌托著一味藥材,和身邊的一位少女說些什麽。

“夫人,那登徒子在前麵。”蘇意和停下腳步,忿然看著前麵。

“別理他,我們找我們的,這裏的藥材不錯,我們選一點回去,我給你們做藥膳吃,強身健體。”漁嫣瞟他一眼,緩步往前,停到了一個小攤前麵。攤上隻有藥材的樣品,想要什麽,在這裏記下,會有人打包,送到馬車上。

擺攤的是一個老大娘,滿臉皺紋,正在納鞋底。見她過來,便收起了鞋底,堆著滿臉溫和的笑看漁嫣。

“夫人,您要什麽。”

漁嫣彎腰,拿了一枝靈芝,笑著說:“要這個。”

老大娘趕緊起身,她的背已經駝了,深深彎著,顫微微地拿過了記錄的紙筆,在上麵畫了個圈,遞向漁嫣。

“夫人,我不識字,你寫寫。”

“我屋裏還有一些,夫人,能不能晚些去我屋裏買?”老大娘猶豫了好一會兒,左右看看,小聲問。

“這寨子裏的藥材采回來,都得收到大頭領那裏,賣的錢,大頭領要抽走一大半。”蘇意和小聲說。

漁嫣微微擰眉,抽走一大半,寨民怎麽生活?環顧四周,看守攤子的都是些老人。不見年輕人的身影。

“好,我晚些來。”漁嫣點頭,拿過老大娘手裏的紙,寫下了蘇氏藥莊的名號。

老大娘渾濁的眼睛一亮,小聲道謝,又說了自己家的位置。看著她一身綾羅,臉上又有些後悔的神色,囁嚅著說:“夫人,有沒有差一點的衣裳?”

漁嫣不露聲色地往那方向看,那是下層寨民們的住處了,想去那裏,還真不能大搖大擺。

“我有的,大娘你放心。”漁嫣點頭。

“夫人。”池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漁嫣擰眉,不悅地扭頭看他。

“夫人掌家,賢惠。”他笑吟吟地看著漁嫣,那雙眼睛又毫不避諱地盯住了漁嫣。

“池公子,你若有事,可以去和我相公說,你這樣未免太沒禮貌了。”漁嫣終於忍不住了,不客氣地指責了兩句,帶著方意和和吳瓊走開。

“夫人……後山有野牡丹,正是開放時,夫人有空可以去賞花。”池崇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

“站住。”方意和忍不住了,閃身攔到了池崇身前,怒喝他,“再敢跟上半步,小心點。”

池崇停下腳步,微微一笑,看著漁嫣的背影說:“在下並無惡意,隻是覺得夫人與眾不同。”

“最不同的是,你再敢上前來,你的腦袋就得掉了。”蘇意和冷笑,跟上了漁嫣。

池崇站在原地,唇角一直勾著笑意,直到漁嫣的身影遠去了,才收回視線,繼續和身邊的人說藥材的事。

“這人怎麽還做起了藥材生意?”漁嫣轉過頭,看著他狐疑地說。

“有錢人唄,什麽賺錢就做什麽生意。他不知給了這大頭領什麽好處,他的人可以自由進出這山。”

蘇意和向前麵呶嘴,青油油的大山在晨光下伸展著粗獷的弧度,驕陽懸於山巔,投下金燦燦的光。

大山裏有鐵礦銅礦,鐵礦和銅礦由官府開采,這個寨子的人在那裏做事,寨主可以在裏麵額外領些好處,另外還有稀有藥材,每年到季節之後都收獲極豐。寨中人每年定時向朝廷上供,從不拖欠,對朝廷也很恭順,沒什麽不妥之處。

池崇想賺銀子,跑來插上一腳,也沒有什麽可疑。

漁嫣轉了一圈,找了一些自己喜歡的藥材,一路繞來,都不見禦璃驍的身影。而且,天漸黑了,寨子裏那樣熱鬧,也不見禦璃驍露麵。

漁嫣突然有些生氣,不知道那人玩什麽,居然把她在寨子裏一丟就是一天。現在好了,不用她幫,蘇意和的賭也一定贏,因為她不準備理禦璃驍了!

鞭炮聲響震天際,一簇簇絢爛的煙花,直往天上衝。

少女們穿著比昨日還要鮮豔的盛裝,跑動的時候,銀飾在身上叮咚響。男子們也都提前沐浴熏香,穿得鮮豔大方,早早到了大坪上,等著看寨主的女兒們。

漁嫣讓蘇意和找了一身寨子裏女人穿的布衣衫過來,混在人群裏,去那位大娘家裏看看。若寨民們的日子,因為大頭領的抽成而過不下去,那這事,她是絕對要管的。

往前走了足足半盞茶的功夫,才看到了老大娘的小屋子,大門敞著,老大娘正坐在門檻上納鞋底,身邊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她身子佝僂著,白發梳得一絲不苟,長長的線拉起來,再摸索著紮進鞋底裏去。

“大娘。”漁嫣喚了一聲。

老大娘猛地抬起頭來,脫口就喚,“客兒回來了。”

“是我,大娘。”漁嫣走近了,蹲到她的身邊。

老大娘緩過神來,認出是她,趕緊扶著門框起來,讓開了路,笑著說:“哎喲,貴人來了,屋裏請。”

漁嫣跟著她進去,雖然清貧,但這小屋子收拾得極幹淨,這位大娘一看就是愛幹淨的人。牆上居然還掛著一幅水墨山水畫。

“這是我家客兒畫的。”見她看畫,大娘走過來,仰著頭,一臉慈祥地看畫。

“畫得很好,很有靈氣。”漁嫣微笑著點頭。

屋裏麵傳出了咳嗽聲,漁嫣好奇地轉過頭,大娘趕緊說:“那是我家老頭兒,他病了有些日子了。”

“是什麽病?”漁嫣走過去,揭開了藍布簾子往裏看。

“采藥的時候從山上摔下來了。”大娘小聲說。

“這麽大年紀還要采藥嗎?”漁嫣皺緊了眉頭。

“哎,原本有一兒一女,都很孝順……”大娘說到一半,沉默起來。踮著小腳進去,從床底下拖出一隻大筐,一個小布袋裏裝了幾支成色很好的靈芝。

“意和,給雙份銀子。”漁嫣看了看,讓意和拿銀票。

“不用這麽多。”大娘趕緊推辭。

“大娘收著吧,你這靈芝比外麵的好。”漁嫣把銀票放進她的手中。

大娘有些不好意思,捏著銀票走開了一會兒,回來時,懷裏又抱了一隻牛皮酒囊。

“我也沒什麽好東西,這是我自己做的靈芝酒,你拿給掌櫃的去嚐嚐。”

“那就謝了。”漁嫣道謝,讓蘇意和把酒收下。

和大娘道別出來時,大娘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問:“夫人,我能不能打聽件事?”

“可以,您盡管問。”漁嫣趕緊說。

“從這裏去京城,要走幾天?”大娘期待地看著她。

“坐馬車麽,得一個多月,走水路還要多幾天。”漁嫣好奇地問:“大娘您要去京城?”

大娘慈祥地笑笑,小聲說:“我想去找客兒。”

“我們在京中有很多朋友,您家客兒什麽樣子,你告訴我,我幫您找。”漁嫣問。

大娘眼睛又是一亮,更不好意思了,“那怎麽好意思?”

“納達大娘,你在和誰說話?”粗聲粗氣地嗬斥從身後傳來,轉頭看,那邊幾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正大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