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市長，縣委的什麽決議都比不上您在會議上露一下麵來的有用。”趙長風厚著臉皮大灌迷魂湯：“您在全縣科級幹部麵前講一句話，比我們縣委常委會做出一百份決議都管用。”
“胡說八道！”苗市長笑罵道：“都什麽年代了，還搞這種‘一句頂一萬句’的把戲？後天是吧？到時候看情況吧。”
趙長風大喜，連忙說道：“市長，那我立即發通知下去，說您大後天出席全縣科級以上幹部大會。”
“你呀！”苗市長一邊搖頭，一邊端起了茶杯，“我隻是到時候說看情況……哎呀！噗！怎麽還是這麽苦……”
……
牽掛著粵海縣換屆選舉情況，兩天後，苗市長還是從海州市趕了過來，參加了粵海縣全縣科級以上幹部擴大會議。
在會上，當著粵海縣全體科級以上幹部，苗市長發表了一通警告意味非常濃厚的講話：“……粵海縣委要組織廣大黨員幹部認真學習討論，教育幹部增強政治觀念和紀律觀念，正確對待個人職位的進退留轉。教育縣鄉兩級人大代表牢記肩負的神聖使命，保持政治上的清醒和堅定，珍惜並嚴肅認真地行使民主權利，發現搞拉票賄選等非組織活動的行為，要堅決抵製，及時報告。紀委和組織部門對換屆選舉中搞拉票賄選等非組織活動的行為，將堅決查處，以保證粵海縣此次人大換屆選舉工作順利進行！”
下麵這些頭頭腦腦縱然可以不把縣委常委會的一紙決議當一回事，也絕對不能無視海州市一市之長的告誡。人們常說，距離產生美。其實距離同樣產生威嚴、產生權威。縣裏這些書記副書記常委們經常可以見到，下麵部門的頭頭腦腦有時候還敢放肆一下。可是像苗市長這樣的市領導，除了可以在電視裏見到以外，在現實生活中才有機會見到幾次？所以當苗市長這尊大菩薩坐在主席台上傳達了市委的指示，發出了意味深長的警告之後，下麵那些人即使心裏有些想法，這時候也全部煙消雲散了。
事情至此，好像是萬事大吉，可是不到選舉結果出來的那一天，粵海縣領導們頭腦中緊繃的神經還是不能放鬆下來。
這不，在縣委辦主任辦公室裏，副書記解運來、縣委辦主任莫日根、公安局局長劉大江等人圍著在一起，在商議著這次人大換屆選舉的細節。由於董金坤是縣長候選人，所以為了避嫌，幾乎不會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趙長風作為一把手，自然不會親自過問這些瑣碎的細節，不過鮑曉飛卻作為趙長風的代表過來了。這倒不是趙長風對這些人不放心，他主要考慮是讓鮑曉飛經曆一些這樣的場麵，長一下見識。
“在選舉時代表的座位一定要安排好。”劉大江說道：“把那些政治上可靠的人大代表穿插安排開來，一個人可以照顧周圍好幾個人。”
劉大江所謂的“照顧”，其實就是“監視”的委婉說法。
鮑曉飛不懂這裏麵的道道，就驚奇地問道：“劉局，人大代表有兩三百人，怎麽能夠保證把政治上可靠的代表穿插安排起來呢？”
“嘿嘿，鮑主任，很簡單啊。人大代表在會場上的位置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座位上都寫有自己的名字，每個人都必須對照著名字入座，這樣一切不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鮑曉飛雖然是趙長風的秘書，但是已經兼任了縣委辦副主任，所以劉大江才會稱呼他為鮑主任。
“啊，原來是這樣啊？”鮑曉飛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這幾個都是自己人，他也不在意在他們麵前露怯。有什麽不懂的就問出來，這樣才會迅速地增加自己的見識和閱曆，如果礙於麵子不懂裝懂，下次遇到這樣的事情還是會弄不明白的。
莫日根嗬嗬一笑，接口說道：“小鮑，要想控製好局麵，不光是座位上安排有講究，在選票的印刷上也得動點腦子。”
“選票上動什麽腦子？”鮑曉飛想了一想，還是有點不明白。
莫日根和解運來對視一眼，笑了起來，莫日根說道：“比如縣長的選票吧。如果在選舉日當天，沒有出現什麽十名以上人大代表提名新的縣長候選人的意外情況的話，那麽縣長選舉就是等額選舉。選票上隻印刷縣長候選人董金坤的名字。如果人大代表同意，則要拿起筆在董金坤名字旁邊的方框上打上勾。如果沒有動筆，就表示他不同意選舉縣委提名的縣長候選人董金坤。我們安排的那些政治上可靠、思想上過硬的代表就會把情況記在心裏，下來一匯總，隻投票了，誰沒有投票，不就清清楚楚了？”
鮑曉飛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啊。
“副縣長選舉，實行的是差額選舉，”莫日根繼續解釋說道：“候選人的人數要大於副縣長職位的人數，另外還設有空白欄。這樣假如有人想在選票上推薦其他候選人，就必須拿起筆來填寫碼字。選票雖然是不記名的，但是到時候誰拿起筆是在畫勾，誰拿起筆是在寫字，還不是一目了然？”
“原來如此啊！”鮑曉飛有些汗顏，“我還真不知道，原來這裏麵都有講究呢！”
“選票這方麵好解決。”解運來說道：“關鍵是，我們要盡快把政治上成熟可靠的人大代表篩選出來，然後交給選舉工作委員會辦公室進行提前安排……”
第110章 意外情況
經過精心籌備，三月二十五日，粵海縣第七屆人大第一次會議在縣委大禮堂如期舉行。
在此之前，粵海縣各個人大代表團已經住進了縣委賓館。趙長風率領縣長、副縣長候選人依次到各個代表團和代表們盡興見麵。這個見麵用官方語言說是座談，其實就是拜票拉票，讓人大代表們履行好自己的權利和義務，為上級推薦的候選人投上神聖的一票。
從莫日根和劉大江反饋的情況來看，各個代表團情況都很正常，沒有什麽異常情況。看來苗市長的講話和縣委常委會通過的決議還是起到了作用。那些粵海縣的本地人大代表們縱使再向給趙長風這個外地佬添亂，但是也不敢拿自己的政治生命來做賭注。
即使這樣，趙長風還是不放心，他讓人大常委會主任提前組織了一場預選，這即是一次對正式選舉前的預演，也是一次民意測驗，可以看看董金坤等縣委提名的候選人在人大代表中的情況究竟如何。
雖然是一次預演，但是所有的情況都是按照真實選舉的流程進行的。人大代表在縣委禮堂的座位看似雜亂無章，其實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有些心中有鬼的人大代表也不傻子，一看到各個代表團都被打算，四周都是一些不怎麽熟悉的麵孔，立刻收起了心中那一點僥幸心理，乖乖地按照上級黨委的意圖進行投票。
預選結果出來之後，董金坤幾乎得了滿票，這讓趙長風大大的舒了一口氣。但是美中不足的是，擔任陪選的副縣長候選人、後沙鎮黨委書記王度成的得票竟然在八個副縣長候選人中位居第七，這樣一下子就打亂了縣委的選舉部署。
前麵已經說過，副縣長選舉實行的是差額選舉。按照計劃，本次粵海縣提名了八名副縣長候選人，但是副縣長的職位隻有七個，也就是說，有一個副縣長候選人是要被淘汰的。
表麵上看，這八個副縣長候選人是公平競爭，誰得票多，誰就可以擔任副縣長，得票最少的就被淘汰調。可是實際上卻不是這樣，其實八個候選人中有七個是縣委定下來鐵定要擔任副縣長的，另外第八個候選人，隻是拿過來做做樣子，陪太子讀書罷了。這個第八個人就叫做陪選。
從表麵上看，這個陪選的候選人和其他七個候選人沒有什麽差別，可是實際上卻有很大不同。比如其他七個候選人就可以公開進行活動拉票，甚至可以搞一些小恩小惠，隻要不鬧出太大動靜，都是正常的，組織上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但是這個陪選則要老老實實的，不能活動，不能拉票，一旦有類似的行賄，組織上肯定要嚴厲追究，哪怕是請別人吃頓便飯，也會被當成賄選。
所以不當這個陪選還好，一旦被組織上指定為陪選的候選人，那麽行動就會受到很大限製。雖然沒有人明確下令把你軟禁在家。但是你約朋友吃個飯啊、洗個澡了、泡個腳了，甚至到同事家串個門了，都有可能被當成私下裏搞什麽活動的非組織行為。如果選舉中再出現什麽問題，那肯定會受到組織上嚴厲追究的。即使在選舉中沒有出現什麽問題，但是在之前你約朋友吃飯唱歌洗澡之類事情傳到領導耳朵裏，領導也會在心中對你產生看法，把你劃入到一個另類的花名冊，除非是有什麽特殊情況出現，否則，你在領導麵前是永遠不可能再冒頭了。
既然是這樣，那麽誰願意去當這個陪選呢？本來就注定選不上，還要受到重重限製，承擔種種風險，何苦呢？
原來陪選有陪選的好處。一般來說，組織上也不是隨便就挑選誰擔任陪選的，組織上也是經過多方考察，經過慎重考慮的。首先這個陪選的人不能太差，如果太差了，別人會說組織上簡直瞎了眼，某某某那麽差的人，竟然被組織讓選為副縣長候選人，這不是胡鬧台嗎？所以太差了不行。
太差了不行，那麽太優秀了行不行？也不行。為什麽？如果這個人太優秀了，那麽在選舉中必然會引得人大代表把票投給他，對組織上定下的候選人造成威脅。即使是人大代表不投票給他，組織上推薦的候選人順利當選，但是還是會造成不良的影響。人們會說，這次人大選舉肯定不公正，像某某某那麽優秀的人都沒有選上去，這不正說明這次人大選舉有貓膩、存在這暗箱操作嗎？
所以這個陪選的必須不好不差，不會引起人反感，但是又不能太引人注目，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這中間的分寸拿捏要非常到位才行。
除了這些之外，這個陪選在個性上還必須規規矩矩、老實可靠，聽組織上的話，沒有野心、不給組織添亂的那種。如果這個陪選個性過於張揚，一旦被推薦為候選人，就飄飄然起來，不知道自己是老幾，認為自己天生就是當副縣長的料，這次副縣長選舉舍我其誰，不聽從組織的安排，大肆活動拉票。一旦在選舉時出現什麽意外，這個陪選擠掉組織上中意的候選人當選了，該怎麽處理？雖然說組織上可以采取一些手段來彌補，比如調查這個人有沒有拉票、賄選之類的行為，但是惡劣影響已經造成，並不是時候這些彌補手段就可以消除的。
組織上有這麽多方麵的考慮，甚至可以說找一個合適的陪選甚至比找一個合適的正式候選人還難。最後確定下這個陪選一定是一個各方麵都說得過去的老實巴交聽話的人。而對於聽組織話的老實人，組織上一貫不會虧待的。在選舉過後，多少都會給陪選的老實人予以一定的補償。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陪選情況，那就是這次這個陪選的候選人各方麵條件都不錯，但是在資曆曆練方麵還有些欠缺，這次陪選既是見一見場麵，亮一亮相，和代表們混一個臉熟，讓代表記住自己。到下次選舉中，資曆等各方麵條件都成熟了，再順理成章地出現在這個舞台上，成為正式的候選人。不過相對來說，這種情況比較少。再說了，這次選舉和下次選舉中間有四五年的差距，四五年時間中足以發生很多情況，誰還敢保證，五年之後自己一定還會被組織上推薦為候選人，站在這個舞台上呢？
介紹了這麽多情況，隻是為了說明一點，後沙鎮黨委書記王度成這次被提名為副縣長候選人，其實是一個陪選。
說起王度成，大家都不陌生。當初趙長風到後沙鎮暗訪時，王度成就擔任後沙鎮鎮長，隻不過當時後沙鎮把持在黨委書記宣天榮手裏。後來宣天榮倒台後，趙長風數次推薦王度成出任後沙鎮黨委書記，都被錢雲楓、段誌魁等粵海縣本地常委聯手給否決了。段誌魁和錢雲楓等人鋃鐺入獄後，王度成終於如願以償地擔任了後沙鎮黨委書記。他也堅決貫徹趙長風指示精神，對後沙鎮的作坊式製鞋廠進行了大量整改，同時不斷改善後沙鎮自然環境，使後沙鎮逐步向可持續發展的良性循環邁進。
這次趙長風提名王度成為副縣長候選人，其實就是讓王度成當陪選。因為按照資曆，王度成剛從鎮長升為鎮黨委書記，這個時候再向前進一步，成為副縣級幹部，顯然有些欠缺。趙長風把王度成拉過來，除了對王度成的信任、知道王度成絕對不會搞拉票活動，幹擾縣委的部署外，也是向讓王度成鍛煉一番，獲得一個資曆。五年後，不管誰在粵海縣擔任縣委書記，提起王度成來，都會想到，這個王度成上次就是副縣長的候選人，可惜落選了，這次是不是安排一下呢？老王平時表現不錯，工作也很積極呢！
但是趙長風沒有想到的是，他最擔心的候選人董金坤在縣長的預選中沒有任何問題，反而是他認為毫無問題的不會出什麽亂子的副縣長候選人王度成惹出了亂子。
說實話，出現這樣的選舉結果，王度成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根本進行任何拉票活動。如果要說有，就是和其他七個副縣長候選人一起，跟隨著趙長風到各個代表團進行了座談。他本來向小趙書記說，和各個代表團座談他就不去了吧？反正他也是個陪選，沒有必要過去。
趙長風卻說道，既然是副縣長候選人，當然要過去和代表團的同誌們見一下麵了。否則代表肯定會有疑問，說為什麽其他七個副縣長候選人都來了，王度成同誌沒有過來呢？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