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在呢。”聞言聲知道趙長風和苗老板的關係,他笑著說道:“正巧裏麵沒有人。”
“那好,我先過去。”趙長風笑了一下,就往隔壁走去。如果是其他人,多半聞言聲要通報一下,但是作為苗書記的專職秘書,聞言聲當然知道趙長風和苗老板之間的關係,所以就隨便了些了。
趙長風進去的時候,苗書記正拿著紅色的電話機在打電話。趙長風的動作立刻輕柔了一下,紅色的電話機都是和上級領導聯係的,看來苗書記在跟省裏某位領導在通電話。
苗書記也看到趙長風進來,他嘴角掛著一絲笑容,用手指了著沙發,示意趙長風先坐下。趙長風就笑著坐在了沙發上。
“好,這項工作我們目前抓得很緊,有什麽問題我會及時向您匯報。”苗書記恭敬地放下了電話看,站起來身來向趙長風走來。
趙長風連忙站起身來,笑著叫道:“苗書記。”
“嗬嗬,坐,坐,坐。”苗書記用力握了握趙長風的手,拉著趙長風並排坐在長沙發上。然後從茶幾上摸出一盒大熊貓,遞到趙長風麵前:“來一支?”
趙長風擺了擺手,說道:“抽了一下午煙,嗓子疼,不來了。”
“好,好,還是原來的本色。”苗書記大笑了起來,自己往嘴裏塞了一根煙,說道:“我還真害怕你跟我客氣啊!”
趙長風心頭一熱,知道苗書記這是和他講感情,說明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並沒有隨著彼此地位的變化發生什麽變化,這在官場上直接上下級之間也算是異數。
伸手摸出火機替苗書記點著火,嘴裏笑著說道:“我不跟領導客氣,隻給領導服務。”
“你呀!”苗書記用夾著香煙的手指虛點了一下趙長風,然後隨口問道:“怎麽樣,這段時間?”
這話問的無影無蹤,是典型的官場上的半截話,如果聽話的人沒有一些悟性,沒有一些準備,別說回答這句話,甚至連班長究竟是問什麽的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呢!
趙長風當然不會這樣,他雖然年輕,卻並不缺乏官場上的曆練,再加上自己的悟性,在這方麵做的比誰都好。
作為下級,在見上級領導時一定要做好充分準備,這個準備不光是說在材料數據方麵的準備,更重要的是,要在精神上心理上做好準備,要能夠根據場麵微妙氛圍的與領導心態的變化來決定自己的言行舉止。
比如要去見上級領導,就要考慮到單獨來見領導,應該怎麽樣使用表情,兩個人一起來,有該怎樣調配臉上的神情。如果領導一個人在辦公室,那麽應該怎麽說話,如果領導辦公室裏有其他人,那麽又當如何開口。這些東西必須提前在腦海裏過一遍,計劃停當,那麽見到領導時才會應對得體,不會出什麽紕漏。
另外還要根據所見領導的習慣行為來分析領導當時具體的舉動中所蘊含的含義。就比如苗書記,趙長風在粵海縣當縣長時就開始接觸,對苗書記(那時還是苗市長)的一些行為習慣以前把握的很透。比如苗書記是坐著接見你,還是站著和你交流,甚至是在走動作聽取你的匯報,這裏蘊含的意思是不一樣的。他在接見你時所采取的走、站或者坐這幾種肢體語言中已經蘊含著他對你這個人,對你匯報和請示的問題、對他即將安排或者正在安排你要去辦的事情,乃至於你將來的命運都有一定的情感傾向和心理暗示。
趙長風對苗書記的肢體語言已經熟悉到這個地步,當然對苗書記的語言裏所隱含的信息也能準確把握。
就拿今天苗書記問的這句:“怎麽樣,這段時間?”來說,這其實是很多領導都喜歡用的一種問話方式,他們習慣於用這種看上去很宏觀也很模糊的方式來提問,這種提問沒有具體指向,全靠被提問的下屬臨場的發揮。如果被提問的下屬心中沒有數,回答出來的問題就是漫無邊際,不知所雲,這樣自然就引不起領導的興趣,使自己陷入比較尷尬的境地。但是有些聰明的下屬悟性好,事先又做夠了功課,這個時候就會從自己所掌握的情況中提煉出領導感興趣的內容加以總結匯報,這樣既向領導展示了自己的才學見識,又能夠在領導心目中留下比較深刻的印象。
第024章 孫老
聽苗書記的話,是問自己從粵海縣到海州市擔任常務副市長後這段工作的整體感覺,而這段時間也不過才一個多月,按照正常的官場慣例,趙長風還處於下基層調研的階段,這也是一個熟悉情況,積累經驗的階段,趙長風的問題就是,怎麽樣在這個階段中挑出苗書記相對書記又感興趣的話題加以發揮。
“我還是很吃驚啊。”趙長風說道:“以前我在粵海縣的時候,總以為粵海縣的發展速度是驚人的,但是到了海州其他縣區考察調研之後,發現其他縣區的經濟發展也是日新月異,不亞於粵海,照這樣的速度發展下去,我看不久我們海州就有可能超過禪城,成為粵東省第三經濟大市……”
說到這裏趙長風看了看苗書記,尊敬地說道:“苗書記,這都是您擔任市長是打下的基礎啊!現在您擔任了書記,我看海州市的經濟發展速度會更猛更快。”
苗書記把臉一板,說道:“長風,我讓你匯報情況,可不是請你來拍馬屁的!你主要說說,海州市經濟建設中還存在哪些問題?把你從粵海縣提上來,為得就是發揮你經濟方麵的特長!”
“我經濟方麵是有些長處,但是還需要書記您把握方向啊!”趙長風並不害怕苗書記板臉,他說道:“我剛到海州一個多月,市政府的工作千頭萬緒,工作程序也很複雜,有很多東西還沒有理順,剛才匯報的隻是我下去調研時得到的初步印象。”
“關於海州市經濟建設方麵的問題,也不能說沒有。”趙長風這才把話題引向今天的正題,“比如海州市整體經濟發展速度雖然很快,但是也存在一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比如東江縣就是海州市的經濟窪地,無論是經濟總量還是發展速度和其他兄弟縣區比較起來都差了好大一塊。”
苗書記微微點了點頭,把目光很感興趣地投到趙長風臉上。這次省裏提趙長風到海州市常務副市長的位置上,主要是為了推進海州市財政製度改革,沒有想到趙長風沒有從海州市財政製度入手,反而先去考察了海州市的經濟窪地,看來省委杜紅軍書記器重這個年輕人不是沒有道理啊!
趙長風繼續說道:“而東江縣的經濟發展,主要受製於東江縣的地理環境,縣裏大部分地區處於半丘陵半山區地帶,又不臨海,道路建設又比較落後,對投資商沒有吸引力,所以最後就成了海州市的經濟窪地,拖了海州市的後腿。如果東江縣的經濟發展速度和經濟總量能夠和粵海縣看齊,那麽我們海州市的經濟總量超過禪城市絕對不成問題。”
苗書記又點燃一根煙,問道:“你認為如何才能提高東江縣的經濟發展速度?”
“海東新線。”趙長風回答道:“其實市裏已經有了規劃,問題的症結就在海東新線。如果海東新線東江段建成通車,那麽東江縣的經濟發展就會是一個新的麵貌。”
苗書記不動聲色地彈了彈煙灰,說道:“你是分管交通的常務副市長,這海東新線的問題就交給你來負責了。”
“苗書記,我今天就是過來向您匯報海東新線的問題的。”趙長風挪了挪身子,“我的看法是,海東新線東江段必須重新設計,回歸到最初的設計路線,這樣製約海東新線建設的資金瓶頸將會迎刃而解。”
室內的空氣頓時像凝結住一樣。苗書記盯著趙長風半天不說話,過了很久,等煙頭就要燒到他的手指時他才醒悟過來,狠狠地把煙頭在煙灰缸裏擰滅,然後站起身來,背著手走到南邊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
趙長風起身跟在苗書記後麵。
苗書記往外麵望了望,口中說道:“海東新線東江段的背景你清楚嗎?”
“清楚。”趙長風老老實實的回答,“我聽說原來主管交通的副省長孫金平是東江縣大溪鎮人,就是因為他的堅持,海東新線東江段才放棄了最初也是最合理的設計路線,繞道從大溪鎮經過。”
苗書記又是一陣沉默。
又過了一會兒,苗書記才又問道:“孫老的背景你清楚嗎?”
趙長風聽苗書記稱呼孫金平為孫老,心中也是一驚,嘴上卻說道:“苗書記,您是知道的,我是01年後半年才從中原省調過來的,對粵東很多情況都不摸底。”
苗書記緩緩點頭,說道:“也是,你到粵東來的時候,孫老已經退休了。”他轉過身來,指了指沙發,說道:“走,我們還是坐著說話吧。”
這次趙長風坐在了長沙發上,苗書記卻坐在他的對麵。
“長風,孫老退休時雖然隻是一個副省長,但是他在粵東省政壇的影響力卻要超過許多退休的副書記。”苗書記靠在沙發上,向趙長風講起了典故,“粵東省全省至少有六個市委書記在孫老手下幹過,省裏三位副省長都曾經是孫老的直接下級。”
說到這裏,苗書記壓低了聲音,說道:“更重要的是,省委書記杜紅軍曾經是孫老的秘書。”
縱使趙長風修養再深,這時候不由得也大吃一驚。杜紅軍是孫金平的秘書出身,怪不得孫金平的影響力這麽大,難怪啊難怪!
苗書記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孫老一生應該說是很正直的,可以說是剛正不阿,兩袖清風,從來沒有辦過什麽違反原則的事情,所以才會威望這麽高。可是臨退休前,孫老卻違反了一次原則,替老家大溪鎮爭取了這麽一條二級公路。當時在市委常委會研究的時候,我雖然明知道這麽做是違反原則的,但是我也投了讚成票。不光是我,當時所有的常委都是這個心思吧?”
趙長風沉默了,沒有想到海東新線東江段的來路這麽大。不過來路再大,這個頭既然開了,他就必須走下去,不能夠讓海東新線東江段就那麽卡阻在那裏。
伸手抓起茶幾上的大熊貓,趙長風往嘴裏塞了一根,摸出打火機點上,狠狠地抽了兩口,平複了一下內心的情緒。
“苗書記,孫老既然是一個講原則的人,我想就好辦了。”趙長風說道:“現在海東新線卡在那裏也不是個辦法。我看還是要修改海東新線東江段的線路設計,至於孫老那邊,我過去做做工作看。我想孫老既是大溪人,更是東江人,他也不想看到東江縣因為這條梗阻的盲腸而經濟停滯不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