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副書記們都沉吟著不願意先開口，他們都想看一看別人的底牌。
杜紅軍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省委副書記、省長趙強的身上：“趙強同誌你心目中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這個我還沒有考慮成熟，還是班長定吧。”趙長風微笑著搖了搖頭，這次幹部碰頭會可以說是為杜紅軍召開的，主要是解決杜紅軍後顧之憂，讓他心無牽掛地去京城上任，至於趙強自己的人選，著急什麽？隻要他坐到粵東省委書記的位置上，還發愁解決不了嗎？
見趙強如此謙讓，杜紅軍看向他的目光就多幾分意味深長。他知道，趙強是用這個方式來表達對他這個班長的尊重，在他在粵東省的最後時刻仍然毫不猶豫地給予了全力的支持。杜紅軍沒有說話，心中卻記下了趙強對他的這份情意。
應該說，趙強到了粵東省這兩年多來和杜紅軍之間的配合還是非常默契的，完全沒有其他地方常見的那種書記和省長之間勾心鬥角的局麵。在粵東省，趙強從來不插手人事問題，隻是埋頭在政府事務中，一心一意地抓經濟，體現了對一把手杜紅軍的尊重。而杜紅軍，也幾乎不幹涉省政府方麵製定出來的經濟政策，在經濟方麵放手任趙強施為，也表現出對趙強的極大信任。
其實班長副班長相互共事就是這樣，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和民間街坊鄰裏間相處並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就像目前這種地方領導雙線配置的現象，即使放在華夏國曆史上去看，也是非常罕見的，這即使體現了一種分工負責、相互配合的原則，同時也具有相互監督、相互製衡的作用，體現了製度設計者的高度政治智慧。可惜的是，有些下麵這些地方領導吃不透這個政治智慧，或者說，對這種分工協作、相互製衡的政治體製認知理解不同，在具體執行中就出現了一些偏差。把這種製度中分工協作、相互配合的一麵全部拋到腦後，隻記得相互監督，相互牽製的這一麵。於是配合變成了湊合，監督變成了扯後腿、甚至是相互攻訐，用文件中的語言來描述，就是班子鬧不團結，凝聚力下降，結果惹起上麵的反感，兩敗俱傷，雙方都沒有得到什麽好結果。
當然，到能做到省級大員的，政治智慧都非常高明，當然不會像地市一級甚至是縣區一級那些領導一樣鬧個你死我活的不可開交，即使書記和省長兩人不對路，但是表麵上的和諧還是能維持住的，隻是私下裏使絆子、下套子的事情卻是屢見不鮮。
而杜紅軍和趙強之間和睦關係絕非隻是在表麵上做給別人看的，而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和諧關係，雖然說兩個人出身背景不一樣、學識素養不一樣、甚至是在人生理念乃是價值觀方麵都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所以不可避免的兩個人看待事物時會存在意見分歧，但是兩個人都能求大同，存小異，抱著互諒互讓的精神，順利解決兩個人之間的分歧，從而使兩個個性詫異非常巨大的人成為了中央領導中班子團結協調的典範。
今天是杜紅軍在粵東省最後一次召開人事碰頭會，趙強卻依舊不肯插手人事問題，他知道，趙強是用這種方式來最後一次向他這個老班長表達敬意。
收回了思緒，杜紅軍又看了看其他幾位副手，微笑著說道：“你們也說說看，有沒有什麽好的提議？”
路躍進捧著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茶，在嘴裏轉了轉，然後才放下茶杯，把目光望向杜紅軍：“班長，我這裏倒是有一個不錯的人選。”
其他幾個副書記雖然抽煙的抽煙，喝茶的喝茶，擺弄鋼筆的擺弄鋼筆，但是聽路躍進說到這裏，看似依舊漫步進行，其實一個個耳朵都豎了起來。
“哦？說給大家聽聽。”杜紅軍微笑著說道。
“海州市常務副市長趙長風。”路躍進說道：“他年輕富有朝氣，能力又強，正是南江經濟特區所需要的那種類型的領導幹部。”
趙強不動聲色地抽著煙，心中卻是有點吃驚，真沒有想到，會老路會提名趙長風到南江市擔任市委副書記。不過他心中再往深處一琢磨，頓時明白了老路的用意。這個老路，手腕果然是老辣啊。
對於路躍進建議，杜紅軍沒有直接發表看法，而是詢問其他幾個副書記：“對於躍進書記的這個建議，大家有什麽看法？”
副書記任高原拿著派克金筆正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聽到這裏就把鋼筆往筆記本裏一夾，說道：“趙長風的確是不錯同誌，能力強，朝氣蓬勃。隻是他一年前剛提升為副廳級，現在再提一級（注：南江市是副省級市，市委副書記、副市長都是正廳級），會不會太快一點？再說，趙長風還在海州市推行財政製度改革，這個地雙頻調到南江去，怕是不妥當吧？”
路躍進微笑著說道：“省委以前下過文件，強調在幹部選拔工作中要打破條條框框，走不拘一格、任人唯賢、唯才是舉的路線，所以選拔一個幹部到一個領導崗位，隻有看這個幹部品德是否優秀、能力適合不適合這個領導崗位的問題，沒有快不快的問題。我們粵東省不能隻能在經濟工作方麵有特區，我們在幹部任用工作方麵更是要有特區啊。趙長風同誌的品德是優秀的、能力是出眾的，成績更是有目共睹的。這樣優秀的年輕幹部更是要壓一壓擔子，到更重要的崗位上去鍛煉一下，這既有利於年輕幹部的成長，也有利於南江特區的經濟建設。”
停下來喝了一口水，路躍進繼續說道：“至於說海州市的財政製度改革，已經推進了快大半年，目前已經全麵走上了正軌，這種境況下，即使趙長風同誌離開海州，也並不影響海州市財政製度改革的繼續深入，不能說一個良好的製度，離開了某個人就運作不起來了，是不是？所以我還是堅持我的建議，把趙長風這樣朝氣蓬勃、敢闖敢拚的優秀年輕幹部放到南江市委副書記的崗位上是最合適不過的。”
任高原用眼睛瞟了一下杜紅軍，見杜紅軍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顯然是對路躍進的話很是認可，他又想起省裏麵那個杜紅軍對海州市常務副市長趙長風另眼相看的傳聞，就今天來看，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想到這裏，任高原就把要說的話咽下去了。
第087章 再次進省
“還有沒有其他意見？”杜紅軍停頓了一下，見沒有人說話，這才接著說下去：“那麽我來說兩句吧。應該說，高原書記的顧慮有一定道理，培養幹部要有計劃的循序漸進，如果太快了就是拔苗助長，對這個幹部反而不見得是一件好事。但是呢，循序漸進不是說一定要按部就班進行，循序漸進是要求我們尊重幹部成長的客觀規律，根據他能力的大小安排相應的擔子。”
說到住了手，杜紅軍看看大家，又看了看任高原，“趙長風這個同誌我大致了解，他幹勁足，點子多，很有創新意識。當然，剛提拔成副廳級一年，就又提到正廳級的位置上速度看起來是有點快，但是中組部也下過文件，強調對於那些有培養前途的年輕幹部要破格提拔，是不是？對於這樣優秀的年輕幹部，我的意見是，提拔稍微快一點不要緊，關鍵是一定要安排在合適的崗位上，保證能夠最大程度地發揮他的作用。這就要求我們在任命年輕幹部時一定要用得好，把握得好才行。就我個人的看法，躍進書記的建議還是比較恰當的。你們說呢？”
副書記們相互看了看，班長都定下了調子，他們還能說什麽？接著班長的調子往下唱吧！於是一個個都表態同意路躍進的意見，連任高原也再次表態，說經過仔細考慮，發現趙長風出任南江市委副書記還是比較合適的。隻有趙強低頭喝茶，沒有發表意見。
杜紅軍見大家都說完了，又扭頭征詢趙強的意見：“趙強同誌，你是什麽看法？”
趙強沉吟了半天，才說道：“就我個人的看法而言，覺得趙長風同誌雖然有一定能力，但是進步稍微快了一點，不過我服從大家的意見。”
杜紅軍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如果再沒有不同意見的話，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回頭放到常委會上再討論吧。”
其實人事問題隻要在書記碰頭會上取得一致意見之後，到常委會上不會有什麽太大阻力的。因為書記副書記加在一起，在常委會中已經占據了多數地位。除非是在開常委會時有個別書記臨時改變主意。不過一般來說，這種事情在正常情況下不大可能出現的，畢竟這涉及一個官場倫理的問題，如果書記辦公會上同意了，到常委會上再改口，會惹眾怒的。畢竟官場的事情都不是兒戲，當眾同意過的事情，又如何能反悔？那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嗎？
副書記們心中就感歎，趙長風的運氣太好了，還不到三十一歲，就成了正廳級幹部，這不就是人們常說的火箭式幹部嗎？
在副書記們的感歎中，會議繼續進行，組織部部長王樹聲介紹起了下一個空缺崗位……
十五個崗位很快就討論完了，這十五個崗位中杜紅軍隻用了六個，還剩下九個崗位讓包括趙強在內的六個副書記去分配。作為要離任的省委書記，杜紅軍還是懂得克製自己的，如果他一個人把這些崗位都包圓，縱使這些副手們在會上不說什麽，會下還不知道怎麽議論他呢。他在粵東省工作了快三十年，名聲一直不錯，不能到臨走的時候犯下糊塗，讓人在背後戳他的脊梁骨。
趙強依舊堅持不提名的原則，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對老班長的即將離去的依依惜別之情。其他副書記各有斬獲，即使是組織部長王樹聲，也通過了一個幹部提名。
討論完這十五個幹部人選，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了。杜紅軍說道：“這樣吧，我看我們就一鼓作氣，下午就召開常委會，把提名放上去討論一下，如果沒有問題，會後就立即讓組織部下達任命文件。這樣也避免那些早盯住這些位置的有心人跑來跑去，不但自己不能安心工作，還要過來幹擾你們的正常工作，你們說是不是？”
副書記們都說好，早點定下來，也早點讓那些瘋跑的幹部死心。
“那好，我們中午就簡單吃個工作餐，下午繼續參加常委會。”杜紅軍扭頭對省委秘書長李敬天說道：“老李，馬上給各個常委下通知，下午三點到常委會議室開會！”
……
當天下午五點，趙長風接到省委辦的電話，說省委書記杜紅軍同誌召見，讓他立刻趕到省委。趙長風一肚子納悶，杜書記不是快要離開粵東省了，這個時候召見他過去會有什麽事情呢？比起其他人來，趙長風有一個在Z組部當常務副部長的小姨夫，他更早也就更準確得獲知了杜紅軍要離開粵東省去京城擔任全國政協副主席的消息。海州市那些幹部聽到找個傳言時都替趙長風惋惜，覺得小趙市長最大的後台走了，以後日子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麽好過了。趙長風聽到這樣的風言風語卻一笑了之，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後台是趙強省長馬上就要接替杜紅軍擔任省委書記了。
晚上起點，趙長風的奧迪A6來到了省委大院，大院門口的武警戰士把他攔了下來，看了看前麵擋風玻璃上放通行證，又要了他的工作證仔細看了看，然後又拿起電話打給省委書記杜紅軍的秘書劉延鬆，確認了確實是杜書記召見的客人，這才放趙長風的車進去。
停下車之後，趙長風邁步下車，往常委樓走去，在常委樓門口，又經過一番繁縟認真的查驗證件的程序，趙長風這才進了常委樓，踩著鋪著紅地毯的樓梯上到了五樓，來到粵東省一號首長的辦公室門前。
杜紅軍的秘書劉延鬆一見到趙長風，立刻笑著迎了上來，熱情地握住他的手說道：“老弟，路上辛苦。來，坐，坐，先喝杯茶。”說著過去給趙長風泡了一杯鳳凰單樅端了過來。
趙長風接過茶杯，往杜紅軍的辦公室看了一眼，小聲問道：“裏麵有人？”
劉延鬆笑著說道：“老板還在會議室開常委會呢，你先安心在這裏等著。”然後他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老弟，以後飛黃騰達了，可別忘記這幫弟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