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蠻荒相守
薑正陽下了命令，姬家把姬夜的喪事辦得格外隆重。姬夜下葬之後，薑靈祈和宸轅去了西北。如今威脅薑正陽皇位的權臣姬夜已死，他活著的兒子又不成氣候，，薑正陽開始著手收回朝中大權，清理曾經威脅他的魑魅魍魎。魅影把收集到的證據擺到他的書案，他借機懲治數名官員。
眼見著薑正陽收複朝廷失地，姬氏再也按捺不住，派人進宮刺殺薑正陽。哪知姬暎派去的刺客有去無回，被薑正陽的人抓了個正著。那些人已關進天牢，準備候審。
薑靈祈混入妖都之中，按照天鏡的指示輕而易舉的拿到姬氏與萬妖王勾結的罪證。
“想不到你真的來了。”萬妖王早已恭候薑靈祈多時。
薑靈祈現身，她晃了晃手中的書信，說：“我得感謝你留著這些東西。”
“一百年不見，難道就沒別的話對我說？”萬妖王走近問道。
薑靈祈腦中突然閃現當年萬妖王在溟海邊對她說的話，不禁一陣惡寒，她似乎生來反感男女之事，皺眉說：“我好想和你無話可說。”
“怎麽不質問我出爾反爾？”萬妖王問道。
“從始至終，我沒指望你會信守諾言，我這個人相信誓言會成真，也相信你會得到應有的懲罰。既然你敢攻打神族，我也有本事擋回去。”薑靈祈說，“廢話不多說，我得走了。”她又隱身而去，萬妖王回頭已不知她到了什麽地方。
望著空氣發呆一陣，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他竟然喜歡上仇人的女兒。在她避世不出的一百年間，妖族長老商議後，決定不能給神族五百年的喘息之機，必須一舉滅掉神族，因此那一百年間，妖族和神族的戰爭從未停止過。
萬妖王不信以薑靈祈護短的個性，能在蠻荒中穩坐泰山，他聯合姬夜相繼把東伯侯、鎮國公和宸轅排擠出軍營，又連續拿下神族數座城池，她依舊不聞不問。後來，他到蠻荒之外，被那層結界阻隔在外。再次相見，她除了冰冷的眼神和恨意之外，再無其他表情。原來，薑靈祈真的沒有情根。
薑靈祈拿到罪證之後，到琅環仙境請天鏡一同回王城。薑正陽已給朝堂換了血，隻差姬氏這顆毒瘤還未拔除。如今薑靈祈把姬氏的罪證送到薑正陽手上，天鏡也來了，姬氏兄弟有口難言。
被關押在天牢中的刺客也審出了結果，原來是姬暎拿錢買通的殺手。薑正陽對姬氏毫不手軟，斬了姬夜的直係後裔，把王城之中的姬姓人士貶到南方，後輩永不得踏進王城一步。盛極一時的姬家，在轟然間傾覆。
肅清姬氏毒瘤之後，薑靈祈回到西北邊境。現在鎮國公和薑元均已回朝，開始重振軍威。
如今神妖兩族之間實力懸殊，薑靈祈再在神族的疆土之上張開一層結界，可保神族五十年安寧。她現在的修為足以應對一切可能的後果。薑正陽對薑靈祈此舉感激涕零。
“大哥，如今姬夜和他的族人已被拔出，朝堂也被你肅清，五十年足以讓你施展拳腳，讓神族恢複元氣。神族的皇是你，我雖是聖女，擁有和你一樣的權力，但我不會插手管朝中之事。我的責任是守護神族，和監督神皇。”薑靈祈說，“我會回蠻荒繼續閉關修煉。正琰是我們的弟弟，很多事，你要教他。我們是手足血親，應該相互扶持。”
“靈祈，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幫忙的話，我不會有今天。我會像父皇一樣，成為一代英主。”薑正陽說，“正琰是我的兄弟，我會教好他。”
碧月被留在王城，薑靈祈不許她跟隨自己回蠻荒。她勸碧月的還是當初的話，碧月必須學會麵對一切，而不是躲在蠻荒。
薑靈祈獨自一人回到蠻荒，她仍是每日利用聖靈石修煉。但每過一日，她便會用刻刀在樹屋前的大石頭上刻一筆畫。一個“正”自完成之後，薑靈祈看到九尾白狐正在扯她的衣角，“出了什麽事？”
九尾白狐朝雷澤外指了指，又衝到前麵搖晃著九條尾巴，示意她跟自己來。薑靈祈狐疑的跟了上去，還沒出林子，就聽到熟悉的聲音正在大罵她。
“薑靈祈，你這縮頭烏龜，還不快出來！”
“躲在結界中算什麽英雄好漢！”
“你以為在神族的土地上弄了個破結界，就可以保住神族了嗎？”
“薑靈祈，快滾出來！”
萬妖王站在結界外圍，雙手叉腰，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
薑靈祈聽到萬妖王的聲音，不由得皺眉，他怎麽在這裏？見到萬妖王後，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還不是你在神族疆土上弄了個破結界。那天我正好在神族境內打探軍情，結果就回不去了。你快把那結界給我破了，我要回妖族！”萬妖王氣得一張俊臉近乎扭曲。
薑靈祈心想，現在難辦了。她費盡心思和力氣弄好的結界，一旦破了再弄一層就不行了。“你說得倒容易，我的結界不能破。”
“你必須放我出去，我現在有家不能回，整日被神兵追殺，都是你害的！你必須想辦法送我回妖族。”
薑靈祈看到萬妖王暴跳如雷的模樣，心中大樂，說：“我為什麽要送你回去？過去一百年間，你殺了我們這麽多人，搶了我們的領土，你以為求我會有用嗎？放虎歸山的事，我可不做。說不定我會綁了你會王城邀功，然後讓皇兄利用你威脅妖族。”
萬妖王氣絕，找薑靈祈無異於自投羅網。再說她也不會好心的幫自己。“算你狠！”
“我不狠的話，怎麽守護神族？”薑靈祈隨口應道。
看到萬妖王無比暴躁的模樣，薑靈祈好心提醒說：“神族疆土之上的那層結界，我是不會破的。至於蠻荒之上這個，我可以隨心所欲。你現在有兩條路走，一條是在外麵被神兵追殺，五十年後等結界破了，你再離開。還有一條就是到蠻荒裏麵來，尋求我的庇護，同樣五十年後離開。”
萬妖王是一族首領，自是不會答應薑靈祈的無力要求。如果他失蹤五十年，隻怕再回去之時，坐在妖王位置上的人就不是他了。“薑靈祈，別欺人太甚！你明知五十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
“你為妖族著想，我為神族謀劃，站在我們各自的立場，我們都是對的。所以我是不會幫你的。如果你願意過顛沛流離的日子，我很樂意。”薑靈祈說完這話，果斷的走人。
萬妖王氣得在結界之上狠砸了幾下，卻於事無補。他快馬加鞭趕回兩族疆土交界之處，自己的國土明明就在眼前，卻回不去，不由焦躁萬分。
還好巡視邊境的小妖發現萬妖王，他們仍能正常對話。小妖傳達他的命令，召來妖族大臣。萬妖王趁機把族中大事交代清楚。“薑靈祈不會破這層結界，我拿它也沒辦法。以後五十年中，妖族的大事就交給十位長老處理，諸位大臣要盡力協助他們。”
“王，真的沒別的辦法了？”小妖問道。
“我能感應到薑靈祈的功力比一百年前精進不少，她利用聖靈石施法，讓這層結界堅不可摧。我們不能硬碰硬，隻能等待。未來五十年，我會摸清神族內部的一切。不做些事回報薑靈祈，怎麽對得起她？”萬妖王憤怒的握緊拳頭。
“王，您一切小心。神族那些神，不好對付。”長老叮囑他說。
萬妖王在神族點火的計劃成功了大半，但他不得不承認，薑正陽的能力你他想象中的強也許多，許多事他無法探聽到，現在更是全神族通緝的要犯，每個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對付他，讓他無處容身，整日東躲西藏，像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
無奈之下，萬妖王隻得到蠻荒來找薑靈祈。依舊是當年的九尾狐領薑靈祈出來見萬妖王。
看到萬妖王落魄的模樣，薑靈祈心情大好：“我可聽說這幾年中，萬妖王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過不慣見不得光的日子，就來找我了？可惜回頭草不是那麽好吃的。“
萬妖王沉默，內心卻繞了好幾道彎，最後才說：“薑靈祈，你贏了。”
薑靈祈挑眉說道：“就沒別的讚美我的話？”
萬妖王歎氣，說：“人太聰明並不是好事，聰明的人，是活不長的。”
薑靈祈原本看熱鬧和諷刺的心，登時沉下來。詛咒是她的痛楚，所以她一心想在最後三百年中，做最狂的事，決不讓自己受半點委屈。現在再被萬妖王踩到痛處，說：“我早就知道自己命不長，用不著你來提醒我。我看你也可憐的很，進來吧。等外麵的結界一破，立刻回你的妖族。”她收了蠻荒上空的結界，讓萬妖王進來。
走到雷澤邊，萬妖王一見此處的景致，開口笑道：“都說當年華音被貶到蠻荒受苦，今日一看倒不見得。這裏可比王城好太多了。”他向四周望了望，又說道：“倒是個極難得的修行之所。”妖族對天地之間飄**的靈氣十分敏感，像萬妖王這等一族之王，隻用眼便能看出什麽地方靈氣充裕。
薑靈祈垮著臉，說：“你今天的話有點兒多。”
萬妖王突然壞笑說：“是啊，我還真有些興奮呢。以後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同居日子，我很期待。”
薑靈祈的臉變成豬肝色，恨不得一腳把萬妖王踢出蠻荒。萬妖王見她臉色難看，忙正緊道：“我開玩笑而已，別當真。”
“以後再開這種玩笑，我就綁了你回王城，到時候向妖族要贖金。一族之王，怎麽也能換回神族丟失的土地。”
萬妖王聽後，噤聲不說話，以薑靈祈護短的性子，沒有她做不出來的事。如果她是當年的華音，成為奉天神皇的繼承人，神族將會是另一番景象。
萬妖王把蠻荒走了個遍，每天也不打擾薑靈祈休息，他住二樓，薑靈祈住三樓，兩人各部打擾。不過他也沒閑著，他不會在薑靈祈修為大漲的時候整日遊手好閑。照著妖族前輩留下的心法，他也開始修行。
後來，兩人一起切磋，每一局總要分出勝負才罷休。“你一個姑娘家，至於這麽爭強好勝嗎？”數百次過招，他不輸薑靈祈，薑靈祈也無法打敗他。每次都中途存檔，等有時間再繼續下一場。
“我隻想知道我們誰更厲害而已。”
“今天算了，我不跟你打了。”萬妖王全身大汗淋漓，頭發也濕了，黏在衣服上，已累得不行。他不願服輸，他是一族之王，有自己的尊嚴和驕傲。
薑靈祈腹中空空，肚子嘩嘩的響了幾聲，說：“也好，我要去找吃的了。”她並不會下廚，往日碧月在時，這些事都是碧月在做。現在她必須自己到山林或雷澤中采野果和蓮子充饑。幸好蠻荒四季都有野果，所有植物一年四季皆可開花結果。
萬妖王從小經曆坎坷，曾經淪落到食生肉的地步。在蠻荒自己動手果腹，對他來說輕而易舉。被薑靈祈嘲笑慣了，也隻能在每吃進食時奪回一點尊嚴。看到薑靈祈吃素，自己吃肉，心裏才叫高興。
“我看你每日吃野果和蓮子，也吃不飽。今天先等一陣吧，我去林子裏獵一頭鹿回來。你看你麵黃肌瘦的，明明這麽瘦小，力氣還那麽大，真是個怪物。”萬妖王前半句似在笑話薑靈祈不會自理，後半句卻是單純吐槽。
薑靈祈卻沒想太多，她想著，晚上有肉吃了，理所當然的接受萬妖王的建議。
萬妖王把獵回來的鹿肉切成長塊，放到烤架上烤著。薑靈祈好酒，又到桃花林裏挖了一灘桃花酒來。她目不轉睛的盯著烤架上發出吱吱聲的鹿肉。
“肉還沒好，急什麽？”萬妖王很有耐心的翻著鹿肉說。
薑靈祈被諷刺後，收起饑渴的眼神，倒了一杯桃花酒獨酌。萬妖王聞到酒香，說：“這酒好香，能分我一杯嗎？”
薑靈祈很大方的倒了一大碗給萬妖王。萬妖王從未喝過如此甘甜清冽的酒，情不自禁的多喝了幾碗。薑靈祈不吝嗇，給他倒了一碗又一碗。桃花酒在桃樹林中埋了進千年，酒勁又大，他沒喝幾碗就倒了。薑靈祈見萬妖王像一頭豬一樣倒在草地上不省人事，這才露出狡猾的笑容，望著烤架上的鹿肉，心裏想著這些肉都是她的了。
如此一來，薑靈祈就著一塊肉一口酒的吃到後半夜，直到吃撐之後，才伸了個懶腰上樓睡覺。
萬妖王在草地上吹了一夜冷風，早晨醒來之後腦袋發運，使勁兒搖頭晃腦之後，才看到地上空空如也的酒壇，燃盡的火堆和狼藉的烤架。原來薑靈祈故意把他灌醉，一個人吃了所有的鹿肉，又把自己晾在草地上吹了一夜冷風。還真是個可惡的小姑娘！他一手在地上砸出一個坑來。餓了一夜，肚子不爭氣的叫了幾聲。
這時薑靈祈用衣裳兜了許多野果和蓮子來，坐到萬妖王身邊，說：“你也餓了一夜，要不要吃點果子？這些野梨、栗子、核桃還有蓮子都很好吃的。吃了核桃可以補這裏的。”她指了指萬妖王的腦袋。
萬妖王看著薑靈祈調皮的眼神，突然笑了幾聲，從她的衣兜裏拿了個野梨，咬一口後，說：“還真挺甜的，很可口。”
薑靈祈適時建議說：“要不這樣吧，我以後請你吃野果和酒，你請我吃肉怎樣？”
萬妖王故作戒備，說：“你可別像昨晚一樣，把我灌醉了，一個人吃獨食。還把我丟在雷澤邊吹冷風。”
薑靈祈麵上閃過一絲尷尬，說：“我怎麽知道你酒品那麽不好，和幾碗就罪了。那些酒都是我師父生前釀的，在地下埋了千年。不過我保證，以後絕不再犯。”
她此刻的模樣，才像一個與她現在年紀相符的天真少女，而不是戰場上殘忍是啥、朝中擅於謀劃和算計的聖女，讓人恐懼害怕。如果沒有世仇，也許他們之間還有可能。但每次看到薑靈祈脖子上的聖靈石，萬妖王便會收回左右的幻想。他們之間永遠不可能，連下輩子也沒有。
蠻荒的日子過得極快，與世隔絕，可以簡單的廝守，每日為爭個高低大打一場，為一塊肉而吵嘴。萬妖王默默守著薑靈祈，一直到五十年之後。
薑靈祈數了數自己刻的“正”字，在最後一個字上刻了最後一劃，“五十年了。”
“這麽說來，我可以走了？”萬妖王說完話，人已挪到蠻荒的邊上，遙遙的對薑靈祈招手，說：“我先走一步，免得你把我綁回王城，向妖族要贖金。”
薑靈祈追上去的時候，萬妖王已不見了蹤影。她回到王城，薑正陽早已等在城門口，一臉壓抑的怒氣，隨時會爆發。薑靈祈清楚薑正陽的每一個想法，說：“大哥，我知道你想問什麽。當初我讓他到蠻荒，也是為了約束他。你也知道，他當初繼續留在王城，會惹更多麻煩出來。我本想在最後關頭綁他回王城，無奈他跑得太快。”
薑正陽收回準備要說的話，說：“你一向很有主見，我相信你的決定。結界破了，邊境集結的妖軍也開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