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滄海變桑田
“我閉關修煉是為守護神族，神妖兩族之間不共戴天，想要徹底解決兩族的仇恨，唯有滅了妖族。”薑靈祈堅定的語氣不容質疑。
薑正陽說：“神族在五十年之間恢複了不少，但還沒滅掉妖族的能力。”
“我說可以就可以。”薑靈祈已下定決心，不是萬妖王死，就是她亡。
妖族五十萬大軍集結在兩族邊境，等待萬妖王歸來。而薑靈祈決定和妖族決一死戰之時，萬妖王也做了同樣的決定：滅神族。他大手一揮，妖軍衝進神族的領土。幸好宸轅早有準備，萬妖王並未如意。
薑靈祈馬不停蹄的趕往邊境，和宸轅並肩作戰。在蠻荒時還和諧相處的兩人，到戰場上變成隻有仇恨的敵人。
兩軍交戰，幾乎硬碰硬，開始誰也不占上風，幾乎每戰是流血漂櫓，積屍如山。漸漸的，神族開始泛紅，取得小勝，再到後來，幾乎每戰大勝，讓歡騰的妖軍士氣低落。而戰場上的薑靈祈。已變成嗜血成性，殺人如麻的魔鬼。如今，妖軍一見她來，便丟盔棄甲而逃。
萬妖王不相信薑靈祈已變得如此可怕，明明在蠻荒時，和她朝夕相處的五十年中，她還是個促狹的喜歡耍小手段的小姑娘。
“三師兄，還有五十年了。”薑靈祈看著眼前橫七豎八的屍體說，已分不清到底是妖兵的，還是神軍的。這一仗，他們又勝了。
宸轅麵上並無太多喜色，這樣沒完沒了的戰爭，什麽時候是個頭？一將功成萬骨枯，數百萬的神兵馬革裹屍，卻仍未換來一點點安寧。聽到薑靈祈的話，他的眸子又沉了沉。“時間過得真快，我還記得在蠻荒時，那時師傅還在，一切都那麽安寧。”
“是啊，師傅一生所作的，是我永遠無法望其項背的。當年不懂她的隱忍，還笑她膽小懦弱。如今看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年少輕狂而已。”薑靈祈的語氣，像是經曆了千萬年的滄桑。
宸轅勸她：“這個世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你是你，師傅是師傅，你們都是值得後世瞻仰的女子。”
“不說了，明天還要繼續。隻有除了妖族，神族才會安寧。”薑靈祈收起悲春傷秋的情緒，她生來就沒有這個權利。
聖靈石是傷她的元凶，也是她最不可多得的武器。如今，聖靈石就是她打敗妖軍的關鍵。薑靈祈晚間利用聖靈石做法，讓聖靈石的靈力注入軍隊每一個士兵體內，助他們大漲神功，好上陣殺敵。現在，神軍在她和宸轅的帶領下攻城奪池，贏回大片土地。
神軍的勇猛讓萬妖王和妖族大眾大驚失色，隻過了短短五十年，神兵何時變得如此神勇了？“王，您曾在神族待了五十年，難道一點也不知道其中內幕嗎？”
麵對長老們的質問，萬妖王答不上話，但他能肯定，一定和薑靈祈有關。難道在蠻荒時，她刻意隱瞞了自己的實力？
大戰還在繼續，雙方交戰後，整個戰場變成修羅場，無論哪一方的士兵，早已殺紅了眼。
在一波又一波的鮮血的洗滌下，薑靈祈已變得冷漠麻木，此刻，她是殺人的機器。她手中已不知了解了多少妖兵的性命。
血色殘陽，又一**戰結束，太陽像一個鹹鴨蛋黃掛在天邊，周邊的雲彩也是暗紅色，天空飛過一群烏鴉，發出淒哀的嘎嘎聲。薑靈祈在夕陽下拔出承影劍。承影劍淺綠色的光芒和天空的顏色形成鮮明的對比。此刻，殺戮才真正開始。
“我聽說承影劍一出鞘，勢必要吸盡天下鮮血才可以。當年，神族也是用它才殺了邪神。”萬妖王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站在薑靈祈身後說。
薑靈祈輕撫過劍身，承影劍嗅到活人的氣息，開始瀝瀝作響。“它本是一把至陰至邪的劍，威力無比，破壞巨大。當年用它殺死邪神，也是以邪治邪的做法。這世間除了聖靈石，再無任何東西可以克製它。”
“你想怎樣？”萬妖王問道。他和薑靈祈相處，從來沒有風花雪月，談論的永遠隻有殺戮。
“你下定決心除掉神族，而我的決心亦是如此。這場博弈，是要看誰技高一籌了。我還記得你說過，我們之間不共戴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薑靈祈說出自己的想法。
“難道就沒有和平的可能嗎？”這一仗又打了三十多年，萬妖王一出生就麵臨硝煙戰火，後來親人一個個戰死沙場，甚至死無全屍。他的大半輩子為仇恨而生，為仇恨而活。這麽多年過了，他也倦了，累了。
“當年我也問過你這個問題，你堅定的對我說，沒有。今天我也說沒有。這一戰還會繼續，我希望你拿出自己的實力，計算輸，也要輸得頂天立地。”
萬妖王被薑靈祈的話震懾住，她已經下狠心了。正準備說兩句反駁時，薑靈祈已經走遠了。現在已經沒有轉寰的餘地。
神族的軍隊勢如破竹，將妖族趕出神族的領土，大有當年踩扁神族之勢。萬妖王親自領了大臣到王城主動求和，薑靈祈得到消息後，馬不停蹄的從邊關趕回，她不同意求和，要麽斬草除根永絕後患，要麽神族滅亡：“求和，不過是你的緩兵之計。等妖族緩過勁兒來，還會卷土重來。”
“靈祈，現在休戰是好事。兩族已經不能再打了。”薑正陽也有講和的意願，現在的神族為了打仗，內耗嚴重，要再打幾十一百年，隻怕會耗空所有。
“大哥，你真認為萬妖王是真心誠意來求和的嗎？”薑靈祈指著萬妖王問薑正陽，“如果今天敗的是我們，跪在地上求妖族放我們一條生路，你認為萬妖王會答應嗎？”
薑正陽不做多想，如果今天換做是自己派人求和，妖族上下絕不會答應。
“所以萬妖王別在王城浪費口舌，好好的回妖備戰，咱們戰場上一較高下。”薑靈祈對萬妖王說。
萬妖王咬牙，說：“薑靈祈，你非要魚死網破才甘心？就算到最後，後人也不會記住你的恩德，隻會記住你是挑起戰端和無盡殺戮的罪人！”
薑靈祈不示弱的看回去，說：“我第一次離開蠻荒後，挑起戰端和殺戮的事妖族，進行不休止戰爭的正是你萬妖王！後來我在雲澤救你時，你許諾五百年之內不攻打神族，到底是誰不遵守諾言先挑起戰事？萬妖王捫心自問。如果不是我用聖靈石在妖族上空張開一層結界，隻怕現在的王城隻是一片廢墟！“
萬妖王被薑靈祈的一番話說的臉色難看。他承認，最先挑起戰事的是自己。如果現在勢大的是自己，他絕不會放過神族任何一個神。如今，他何必要求得到神族的憐憫？
薑正陽被薑靈祈勸服，對萬妖王下逐客令，說：“自古以來，就有以刑止刑，以殺止殺的說法。這場戰爭既然開始了，就沒有中途停止的道理。朕希望妖王認真備戰，靠自己的實力取勝。”現在妖族懼怕薑靈祈，而她的時日不多。隻怕薑靈祈一死，妖族就會撕毀合約。況且自己登基勤政不久，神族也是百廢待興，他不能給自己留一個後患。
好，很好，今日看來非要至死方休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該來王城自取其辱，強忍著怒意，說：“告辭。聖女大人，戰場上見。”
薑靈祈平靜的回視萬妖王的目光，毫不畏懼。
承影劍出，整個戰場鬼哭狼嚎，妖族節節敗退，神族一馬平川無往不利。整個西方戰場，已被鮮血染紅。如今六成妖兵都折在戰場上，萬妖王也快扛不住了。他想不到，有聖靈石和承影劍加持的薑靈祈厲害到如此地步。
高靈致跟在薑靈祈身邊多年，她五千多年來看了太多東西，無論悲喜，一樣不拉下，原本麻木不仁的心，此刻被微微觸動。她活在後世，從殘存的史料記載看，最後一戰萬妖王慘敗，神族大勝，萬妖王被封印。妖族被滅，剩下的妖被貶謫，被封印，被趕到更遠更荒蕪的地方。
生死存亡的最後一戰，比高靈致往日見過的任何一戰都要慘烈悲壯。神軍士氣高漲，打完最後一仗，他們便可卸甲歸田，從此過上太平安寧的日子。而妖族，則為了最後的尊嚴，死守到最後。
大戰結束，雙方仍站立的，隻有薑靈祈和萬妖王。而神族那邊，早派人回去搬救兵。
萬妖王臉上全是未幹的血，淒苦的笑道：“你贏了，我徹底輸了。”他不止輸了所有土地，更輸了整個妖族，妖族，算是亡在了他手上。
薑靈祈贏了，但她臉上並無任何喜色，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說：“是啊，贏了。”
“你要怎麽處置我？”萬妖王用衣袖擦自己臉上的血，哪知身上的衣裳也被血打濕了，反而弄的臉更髒。
“如果你贏了我，我放你走。如果你敗，我會履行一百年前的承諾，將你封印在這片土地上，永世被禁錮。”薑靈祈望著蒼莽的打底說。她篤定，萬妖王打不過她。她將喝飽血的承影劍收回劍鞘，用聖靈石將其戾氣精華，才拔出沉淵來。
高靈致坐在破損的馬車上圍觀這場勝敗已定的戰局。結果一場惡戰之後，薑靈祈一劍刺中萬妖王的心窩，而萬妖王，隻割下薑靈祈的一縷發絲。
萬妖王握緊手中的發絲，把沉淵從身體裏拔了出來，問：“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薑靈祈沒有半點猶豫，果斷的說了兩個字：“沒有。”
萬妖王苦笑，他早料到薑靈祈會說這句話，隻是心中不甘，“我今天敗了，但薑靈祈，我會活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後，再來找你報仇！”
薑靈祈抬頭望天，說：“你的願望估計要落空了，這個封印隻有我能破。你也該知道，我沒有下輩子。”她走了幾步，身後出現一道無形的封印，把萬妖王封印在積屍如山的山穀中。她扶起身受重傷的宸轅，一步一步離開此地。
萬妖王倒在地上，發出響徹天地的大笑聲。高靈致蹲下身近看萬妖王，他整個人變得呆呆木木，已心如死灰。他說的報仇，後世都落到了她頭上，但她不是薑靈祈，隻是和她長得像而已。此刻，她是真的同情萬妖王。
天空落下傾盆大雨，雨是紅色的，一瞬間整個穀地積滿紅色的水，水把屍體衝到更低的地方去了。妖族亡了，薑靈祈的死期也快到了，誰也無法判斷誰是誰非。高靈致想著，雨聽後也離開了此地。
大勝的消息傳回王城，整個神族沉浸在一股極度壓抑的喜悅中。薑正陽並未大肆慶祝，而是讓所有神披麻戴孝，為戰死的將士守孝百日，並為他們超度。
宸轅受了重傷，辭了大將軍之職，到蠻荒休養。他說自己這輩子殺孽太重，願放下屠刀，在華音生前的隱居之所隱居。
國喪之後，薑靈祈親自護送宸轅到蠻荒。臨走時，她在蠻荒之上施加一層結界，說：“這層結界十年之後會自己破裂，可讓你不被外界打擾。三師兄，好好養傷。後會無期。”
宸轅明白，薑靈祈這是在保護他，龍龑就快回來了。想到今日是訣別，堂堂八尺男兒竟留下一行熱淚。
妖族被滅，神族的外患暫時解除，族中所有政務均交給薑正陽和他手下的大臣。薑靈祈卻躲到琅環仙境避世不出，一直跪在華音的神像前。
天鏡注視著鏡子中的變化，走到薑靈祈身邊，說：“你已經跪了五天了。”
薑靈祈的膝蓋已麻木，忙抹幹淨眼角的淚水。
“你不該在這裏浪費時間，我有預感，龍龑快回來了。”
薑靈祈如夢初醒，她這幾日倒忘了還有龍龑這個大魔頭在，“我馬上回去。”她欲再在神族疆土上張開一層結界，卻感到一股邪力壓製著自己，難道龍龑真的回來了。她心中又驚又慌，急忙趕回王城。
王城的一切如常，卻透著一股死一般的寂靜。薑靈祈的話剛說完，天空就暗了下來。正午的太陽被一團黑屋包圍。薑靈祈運功強行在王城上撐起一張結界，把王城籠罩在其中。她拔了承影劍，迅速的衝了出去。
惡靈嗅到承影劍的邪氣，迅速聚攏來。黑暗中，薑靈祈被惡靈絆住手腳，但黑氣卻拿她無可奈何，轉而去禍害其他人和物。但凡碰到黑氣著，均被黑氣所化，和當年龍龑的手法一模一樣。
薑靈祈大叫一聲，掙脫困住她的惡靈，飛身往上，上空仍是黑霧彌漫。她再往上時，已來到天外。低頭隻見腳下的土地全被黑霧包圍，而天空中日月星辰的光芒也在逐漸消失。
薑靈祈手握聖靈石，盯緊了黑霧中挺立的昆侖山峰，縱身往下。她立於山巔，開始施法。聖靈石的光芒像藤蔓一樣驅散黑霧，將它包裹在其中，直到大地重現光明。
黑霧被包裹在聖靈石的光芒中，薑靈祈接過後，將黑霧和聖靈石一起吞了下去。許久之後，才施法將聖靈石逼出體外。她將自己和龍龑的惡靈封印在昆侖山上，一切好似結束了。
後來，千萬年過去，她的身體和魂魄已經分離，因無法離開封印而未消亡。一千萬年間，她看到大地回春欣欣向榮，又看到昆侖山下硝煙再起，看到大洪水席卷天地，看著神族滅亡。她看得太多，終於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