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話 紅發(四)

(第二更,收藏開始掉了,不知道怎麽說,不過既然寫了我就會把它寫好,哪怕隻有一個人看,我也會堅持到最後的。因為至少,這是我的一個夢。)

黑夜漸濃,淒冷的夜sè下,這個看似寧靜的村莊顯得格外的冷清。那些突兀的房間和樹影的輪廓,在明亮的月光之中,輕輕的搖曳著,發出不安的躁動。每家都點著燈,但是,卻大門緊鎖。那些平rì中凝固在窗紙上的人影,此刻卻不見了。昏黃暗淡的光隱隱的擴散到渾濁的黑夜之中,似乎看起來些許溫暖,但是仍舊透著陣陣寒意。在那慘白的月sè的照耀下,就像是那漂浮在荒墳之中的鬼火,詭異而又?人。

那條不甚寬闊的路仍舊像一條沉睡著的巨大的蜈蚣,蟄伏在漆黑的村落之中。甚至會讓人懷疑腳下的路會不會在前麵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無盡的深淵。

而那條路的盡頭,卻隱約可見熊熊的火光,灼燒著那黑sè的夜空,照映的一片炫目的紅sè。似乎有很多人聚攏在那廢棄的祠堂門前。不,應該說是全村的人都圍在了那裏,黑壓壓的一片,就像是密密麻麻的人牆,擁堵的水泄不通。

腳步的聲音從那崎嶇的扭曲的道路上傳來,頃刻之間便隱滅在和稀薄的空氣中。我看著那片朦朧的人群,氣流在一點點的上升,將那破舊的祠堂熏烤的有些微微晃動。我對捕神和百裏申說道:“你們倆在找個地方躲起來,無論看到了什麽都別出聲。”捕神點了點頭,便拖著一臉慌張的百裏申躲進了黑暗之中。

我整理了一下領口,然後猛的從身躍起,落在那房簷之上。我放輕了腳步,就如同一隻貓一般,在那昏暗蜿蜒的房脊上向祠堂的方向移動著。腳下的瓦片被我踩得發出輕微的聲響。而眼前的景象也越來越近了,那火焰的熱氣撲麵而來,伴隨著那滾滾上升的濃烈的煙灰,我也看清楚了那祠堂前麵的景象。

幾乎所有的人手舉著火把將祠堂圍得密不透風,在那些搖曳不定的紅光之中,人們的臉顯得格外的漠然,甚至冷漠,棱角分明的yīn影投撒在那一張張如同畫皮一般的臉上,有些詭異的駭人。而人群自然地攏成了一個半圓形,將前麵的地方空了出來,似乎是在舉行著什麽儀式。一根圓木立在一邊,那個我們投宿那家的女主人被捆在了上麵。而那個孩子,則被長者緊緊的抱著,安靜的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我注視著這詭異的場景,心中一點點的沉了下去。腳下變得冷了起來,而臉卻被那火把帶來的溫度籠罩著,有些古怪。

夜更深了,四下裏仿佛除了這被火光照亮的一小塊空間之外,其餘的皆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隱隱的吹過一陣風,無數隻火把在寒風中不安的扭曲著,點點的火星飛散在空中,劈啪作響。似乎已經到了子時,那長者咳嗽了一聲,將手中的孩子交給旁邊坐著的一人,然後走到哪女人麵前,yīn陽怪氣的說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這是你們家的福氣,你竟然不知足,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女人無力動了一下,緩緩的抬起了那張木然的臉。眼神格外的渙散,似乎這世間的一切都與其無幹,那團灰的無法散盡的茫然就像是那常年籠罩在山間的霧氣一樣,將所有的醜陋和哀傷都湮沒在了迷離之中。那幹裂的嘴唇在不停閃動的火光之中,顯得更加的粗糙。似乎微微啜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看在你是外鄉人的麵子上,這次就饒了你。”那長者厲聲說道:“不然的話,你的下場和你的漢子是一樣的!”那聲音尖銳刺耳,就像是一個聲音沙啞的女人在潑辣的吵叫一般,一陣陣的穿透著四周的黑夜,讓人聽起來不由得想狠狠的教訓他一頓。

那女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便閉上了眼睛。在那稍縱即逝的目光之中,充滿了鄙夷的神sè。那長者一見,登時勃然大怒,甩手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的打在了女人的臉上。清脆的聲音回**在略有悶熱的空氣之中。女人的臉頓時歪在了一旁,血從她的嘴角流了出來,滴在了地上,瞬間滲透進了渾濁的沙土之中。

那體態臃腫的長者低低的罵了幾句,然後便不再理會那女人了。他走到那祠堂的門前,居然一下子跪了下來,在地上不停的磕著頭,仿佛是著了魔一般,最裏麵喃喃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半晌,他站起身,給那個抱著孩子的人使了一個眼sè,那人立刻站了起來,明亮的火把將他的臉照映得異常清晰。那張臉上塗著詭異混雜的顏sè,在這yīn冷的夜sè中,顯得有些猙獰可怖。他抱著孩子,嘴裏在嘰裏呱啦的叨念著什麽。然後隻見那長者摸出一串鑰匙,將祠堂那厚厚的、落滿灰塵的鎖打開了。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

氣氛似乎一下子變得極其詭異,悶熱的空氣仿佛被凝固了一般,變得極其壓抑。那長者的手在微微的顫抖著,他遲疑了一下,然後猛的一**,那斑駁的漆門被打開了,刺耳的門軸聲緩慢而又沉重的回**在這一下子變得死寂的空氣中,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的刺骨的寒風,毫不留情的席卷著每一根歪斜的火把。火苗可憐的扭曲著,幾近熄滅了。那些靜默的人被這強勁的風吹得幾乎快要站不穩了,踉蹌著向後倒去。

而那微微打開的祠堂之中,突然飄出一陣濃烈的腐臭味,夾雜著強烈的怨氣,瞬間彌散在這詭異的夜sè之中。我皺了皺眉頭,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個抱著孩子的怪異的人。孩子似乎被著凜冽的寒風凍醒了,不停的哭著。哭聲劃破了著化不開的靜謐,顯得格外的刺耳。而他的母親聽到孩子的哭聲,虛弱的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孩子,發出低微的啜泣聲。

臉上塗得亂七八糟的那人緩緩的向祠堂裏麵走去,步伐似乎在猶豫。孩子的哭聲更加的沉悶了,也開始變得嘶啞了起來。而那祠堂之中似乎隱隱的傳來一陣低低的吼聲,就像是什麽饑餓的猛獸憤怒的咆哮著一般。然後就見那個人走到了半開的門前,然後將那孩子放了進去,猛地轉身關上了門。孩子的哭聲頓時被阻隔在了那紅漆剝落的門後麵。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漸漸的響起在夜空之中,無盡的怨恨和哀傷回**在廣袤的空間中,餘音不絕。

那長者注視著那祠堂緊閉的門,然後轉過身對周圍的人說道:“結束了,我們回去吧。”然後便要向外走去。而就在這時,祠堂之中突然傳來孩子淒厲的叫聲,無比慘烈,狠狠的刺穿著所有人的耳朵。長者的步伐似乎停頓了一下,身形晃了晃,然後繼續邁開步子向前走去。而那女人的哭聲和孩子的慘叫交織在一起,讓這個沉靜的村落一下子變得詭譎而又?人不已,讓人不由的脊背一陣發涼。

我握緊手中的劍,縱身從放眼一躍而下,落在那群人中間。火光一下子映入眼簾,似乎有些微微的炫目。長者聽到身後的聲音,急忙回過頭,看到是我,不由得一愣,怒斥到:“你這個外鄉人不是已經走了麽?又在這裏做什麽?”然後目光瞄到我手中的劍,臉上不由得微微變sè,尖銳的吼叫著:“你居然還敢帶家夥!來呀,把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給我拿下!”

“我看你們誰敢。”我冷冷的說道,然後緩緩的擎出那劍鞘之中的劍。凜冽詭異的寒光一下子籠罩著這個漆黑的空間,那些火把的光也不由得黯然失sè。伴隨著刺骨的寒風,那窄而鋒利的劍刃散發著濃濃的殺意。那些舉著火把想要聚攏過來的人看到那奇怪的劍,不由得僵在那裏,慢慢的向後退著。

長者一看,臉sè不由得變得慘白了起來。大滴大滴的汗沿著那肥碩流油的臉淌了下來,臃腫的兩頰在不停的抖動著,表情變得滑稽而又怪異。身後那祠堂之中,傳來了沉重的嘶吼聲,而那嬰兒的哭聲也漸漸的變得微弱了。淡淡的血腥味從門縫之中飄了出來,湧進了鼻子裏,讓人一陣陣的想吐。

“你......你想幹什麽?”長者臉sè鐵青,不住的哆嗦著,有些掙紮的向後緩緩的挪動著,眼神之中充滿了驚恐的神sè。

我冷峻的問道:“祠堂裏麵是什麽?”

長者誇張的搖著頭,急促的嚷道:“不能說......不能說......”四周的人群之中開始傳了小聲的嘈雜聲,蔓延著恐懼的氛圍,伴隨著祠堂之中時斷時續的吼聲,讓人的脊背一陣陣的發麻。

我淡淡的轉身看了一眼那火光繚繞之下的緊閉的門,低沉的說道:“裏麵是紅發天神,對不對?”

長者的臉上突然布滿了駭人的神情,那雙眼睛在渙散的光中飛快的抖動著,似乎見到了什麽極度恐懼的事情。他張著嘴,似乎想要大聲叫出來,但是也隻能從喉嚨之中傳來一種類似於被扼住脖子所發出的聲音。

“紅發天神。”我輕蔑的看了一眼那麵若死灰的長者,然後轉過身走到那祠堂的門前,輕聲說道:“所謂的紅發天神,應該就是你們村子最大的秘密吧?”然後左手猛地揮起,一張咒符伴隨著強勁的風脫手而出,一下子貼在了那破舊的門上。上麵扭曲的畫符突然像是溶解了一般,竟然滲透進了那糟木之中,然後那張黃紙便無力的飄落了下來。

下一瞬間,那祠堂之中突然傳來了痛苦而又憤怒的咆哮。所有的人都不由得一震,用驚恐的眼神盯著那扇鬼魅的門。那聲音響徹天際,同時傳來一陣陣猛烈的砸門聲,伴隨著那木屑和瓦礫不停的飛落,祠堂的門幾乎快要被撞開了。大家似乎已經駭的忘記了逃走,木然的看著這一切。

最後,一聽一聲巨響,那上破舊的門被撞飛了,力道之大甚至連那祠堂的半堵牆也跟著塌了下來。火光照映了那漆黑的祠堂裏麵,隱隱的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在濃煙和碎屑的繚繞之中,逐漸的清晰了起來。緊接著,所有的人驀地爆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紛紛丟下火把屁滾尿流的向四下逃竄著,寧靜的小村一下子變得吵鬧了起來。而那長者卻早已嚇得癱倒在地,不停的向後掙紮著,但是那肥胖的身軀卻絲毫沒有移動半寸。

而我也終於看清了那祠堂裏麵的那個高大的人影。那是一個一人來高的,渾身遍布紅sè長毛的怪物。雖然有著人的容貌,但是那鋒利的牙齒在火光之中顯得格外的猙獰可怖。它的眼睛是碧綠sè的,身上衣不蔽體,破爛的布料裹在它那肌肉發達的身上,他的手腳都如同猛獸的利爪一般,尖銳無比的指甲深深的勾在手指之上。而他的周身籠罩著濃重強烈的怨氣,伴隨著血腥味衝了上來,像是那洶湧的yīn風一般,卷得地上的殘留的火把一陣瘋狂的搖曳。它的喉嚨之中發出低低的怒吼,像是剛從長久的沉睡之中醒過來一般。

“這就是紅發天神,對麽?”我獰笑著走到已經嚇得不知所措的長者麵前,低低的寧笑著說道。

長者臉上失去了最後一點血sè。他看著那站在原地有些發愣的那頭怪物,又看看了臉sè猙獰、眼睛裏中肆虐著詭異的紅sè光芒的我,啜動了一下嘴唇,然後艱難的點了點頭。

剛剛還是擁堵的祠堂前此刻卻變得有些空曠,地上雜亂無章的丟著那些驚慌逃竄的人留下的尚未燃盡的火把,在陣陣夜風之中不安的向一旁掙紮著。那個女人仍舊被捆在了柱子上,不過此刻依然被嚇得暈了過去。而那全身紅發的怪物此刻似乎被這耀眼的火光和凜冽的寒風激醒了,那綠sè的眼睛開始瞪了起來,裏麵充滿了暴突的黑絲。

長者終於發出了驚恐萬分的嚎叫,而正是這嚎叫,似乎喚醒了那紅發怪物。它轉向那長者,憤怒的咆哮著,然後緩緩的向他走來。那鋒利的腳掌深深的紮進了鬆軟的泥土之中,留下一個個清晰的印記。而它的身上那強烈的怨氣卻更加的凝重了,隱隱的透著一團飄渺的黑霧,似乎凝結成了無數孩童的樣子,壓在怪物的背後。我閃身躲到一邊,然後冷眼看著那怪物慢慢的逼近地上的長者。

長者此刻已經完全如同爛泥一般癱在了地上,掙紮著伸著手向我淒慘而又沙啞的喊著:“公子救救我!!”我卻依舊冷冷的看著他,幹巴巴的說道:“我救你,那誰來就那些戕死的孩子們呢?這是你應有的報應。”話音剛落便看到那怪物鋒利的爪子一下子穿透了長者的肚子。鮮血瞬間湧了出來,流淌在地上,猙獰的蔓延著。長者痛苦的哀嚎一聲,然後渾身抽搐了幾下,腦袋一歪,不動了。那眼神之中原本充滿的驚恐也瞬間熄滅,變成了一片冰冷的灰sè。

那紅發怪物低頭嗅了嗅滿地的血跡,甩了甩頭,然後直起身。寒風仍舊在一陣陣的吹過,那紅sè的長毛在風中零散的飛舞著,宛如妖異的觸手。四周的樹影在月光與火把的夾縫之中顯得有些婆娑的詭異,就像是虛無的幻影,讓人感到一陣眩暈。

那怪物發出幾聲沉悶的低吼,然後猛然轉過身,那詭綠的眸子死死的等著我,散發著讓人不寒而栗的寒意。我後退一步,然後握緊了手中的劍,架在麵前。銀sè的光芒夾雜著無比刺痛的寒意席卷著這個yīn森的有些空寂的空間,破舊的祠堂裏麵漆黑的冷風之中似乎隱藏著無數雙哀怨的眼睛,冷冷的注視著這荒草叢生的空場。我緊緊的盯著那已經失控的、向我漸漸走來的紅發怪物,甚至可以嗅得到他嘴裏散發出的濃濃的血腥味。

下一刻,那怪物突然縱身躍起,龐大的身軀此刻卻變得異常鬼魅,鋪天蓋地的向我衝了過來。我整個心都提了起來,慌忙矮身一躲,那鋒利的爪尖幾乎是擦著我的耳朵掠過,被那氣流割得隱隱作痛。

那怪物轉過身,喉嚨中竟然發出一種類似於笑聲的低沉的聲音。我的手開始微微的抖動,冷汗也滲了出來。雖然與人偶死屍打了這麽長時間的交道,但是如此濃烈的怨氣我真的是頭一次遇見,想到這裏,恐懼的感覺在心裏麵悠然而生。我看著那怪物似笑非笑的表情,咬了咬牙,然後猛地發力,將那劍高高舉起,向著那紅發怪物狠狠的劈了下去。

隻聽一聲尖利的碰撞聲驀地擴散在四周,我隻覺虎口一震,手中的劍差點脫手。再看時,那怪物格擋的手臂居然毫發無傷!我一愣,不由得如同墜入了冰窖一般,周身異常的僵冷,一顆心也跟著沉到了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