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院子,大姨遲芮站在桌前,一邊擺菜盤一邊嘟囔:“也不留下吃飯,我都做了一桌呢。”
“我吃,我吃,我全都吃。”程超笑嘻嘻地上前,幫師娘擺菜盤,“人家隻是客氣嘛,今天生意也沒談成,不好意思吃飯。”
遲芮不以為然:“這有什麽的?買賣不成仁義在啊。像我啊,經常出去進貨,那也不是每樁生意都談成的。談不成,也能做朋友的。”
讀書時,遲芮成績就很好,大學畢業後做了一名會計,收入也很不錯。不過,由於王千樹的燈彩作坊難以為繼,遲芮也沒少給他補貼。
為了補貼家用,這幾年遲芮把巷口一家亟待轉讓的小超市盤過來,關於進貨之事,她一直是親力親為,因此也攢了一大波人脈。
“是是是,師娘說的都對。”程超舌尖像抹了蜜,“對了,一會兒我洗碗,師娘幫師父好好看看合同唄,虹姐總不放心。”
遲芮頷首:“簽約的事必須慎重,我一會兒再發我律師朋友看看。”
說時,王千樹剛從屋裏走出,眉頭緊蹙:“律師?你說的是老蔣?”
“對啊,老蔣啊,”遲芮也皺起眉,“有什麽問題?”
“聽說他最近離婚了。”王千樹撇撇嘴。
遲芮把最後一盤菜往桌上一頓,以示不滿:“你今天別吃飯得了!光是喝醋,都能喝個飽!”
倪虹、程超憋著笑意,不約而同扭過頭去。
二人對視時都點點頭,心說:人類的感情是可以相通的,比如吃醋,不分男女,不分年齡。
傳說中的蔣律師,年輕時曾熱烈地追求過遲芮,並落敗於王千樹。但這故事還沒完,後來蔣律師娶了一個與遲芮有幾分神似的女人,分明是有所寄托。
也難怪王千樹暗存了提防之心。
但他自是不願承認的,免得落了“小肚雞腸”的名聲。
聽得遲芮吐槽,王千樹勉強一笑:“我隻是陳述一個事實嘛,又沒別的意思。”
遲芮瞄他一眼,搖搖頭,不由想起她妹妹的選擇。
妹妹遲敏剛被接回來時,姐妹倆一陣抱頭痛哭,之後有一段時間如膠似漆,親密無間。那時,遲敏和大學同學倪正傑談了戀愛,準備跟他回蘇州定居。
年輕時的倪正傑,不僅有學識,而且身材高大、唇紅齒白,遲敏愛他愛得死去活來。而遲芮她自己,則選擇了相貌平平無奇的蘇燈藝人王千樹……
為什麽呢?因為踏實。
在藝人的世界裏,唯有“守藝”才是正途。一個守得住藝的人,必然也守得住自己的心。至少遲芮是這麽看的。
反觀蔣達飛,錢包鼓,模樣好,人緣廣,但也因如此,他的身邊總不免鶯鶯燕燕,而他似乎也樂於讓人傳緋聞。
這樣的男人,就連談戀愛都怕被人勾走,更何況是走進婚姻?
這一點,遲芮從未和王千樹說起,但王千樹哪裏不知?倘若蔣達飛不那麽“花”,遲芮怎麽會對他這個窮小子投出繡球呢?
吃飯時,王千樹已經甩開那些雜念,舉起酒杯向程超敬酒:“小超,這次你做得很好,如果合作能談成,你可是工坊的頭等功臣啊!來,師父敬你一杯!”
程超被師父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起身與師父碰杯:“師父,別這麽說,我當年就一街遛子,要不是您慧眼識珠,我還不知在哪兒浪**呢!為師父做事,是應該的!”
王千樹欣慰地頷首,師徒倆碰杯之後,又坐下吃飯。
倪虹卻有心打趣:“程超,你這話說得一點不謙虛呢。”
她假意咳一聲:“表麵上,你是在誇師父慧眼識珠;實際上,是說自己就是蒙塵的明珠。是也不是?”
此語一出,眾人皆笑。先前一直在做工的婁正君,本來餓得發慌,鉚足了勁補充能量,驟然聽得這話,笑得差點嗆出眼淚。
“那必須的,”程超搖頭晃腦,繼續耍寶,“所以說,師父好眼光!”
王千樹寵溺一笑:“你又會說,又能做,誰收你當徒弟誰有福氣!對了,你師娘一會兒會看合同,我們呢,明天去美尚家居走走吧。”
“好!聽師父的!”
“不,”王千樹又擺擺手,“後天,不然顯得咱們太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