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市燈如晝,人流如織。

地鐵披著燈輝,穿梭於鬧市地麵。運行高速而平穩,但它在穿透每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就立馬變成透明的。畫麵著實詭異。

這種詭異,是劉珖哪怕身在夢中,也仍知道這是夢的那一種。

實在是太荒誕了。

報站聲響起,地鐵停下來。

倪虹順著人流出車廂,才走幾步便被老人撞到了。

然後,劉珖在夢裏看到了他自己,也看到了他眼中,對正在施救的倪虹投去的欣賞之色。

忽然間,又一班地鐵到站。

劉珖下意識扭頭去看。

隻見倪虹提著一盞素色的蘇燈,正跨出車廂外,她身後湧動著難以言狀的一股煞氣。

劉珖馬上站起,快步上前,想去阻止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還是晚了。倪虹身後一位女人獰笑著,使出全身力氣把倪虹推出去。

一霎時,倪虹撲了出去,飛出好幾米,正好撞在柱子上。

鮮血直流,染紅了素色的蘇燈……

…………

劉珖拚命想證明這隻是夢,掙紮一番後,他終於醒來,大汗涔涔。

時間回到今天下午。

倪虹在學校收到一個閃送,裏麵裝的是一隻被人故意損毀的蘇燈,燈麵所繪一看便出自倪虹之手。對方寄此物,像是在威脅倪虹。

當然,此人非常狡猾,在包裝上留下的是假名假姓假號碼。

快遞員都要哭了。他也後悔自己為了趕進度,沒有逐一核實。

倪虹也不想為難他,也沒去投訴,隻問了問寄件人的樣貌信息,和一個重要的問題:她是否擦香水?是什麽香型?

最後,從快遞員的描述裏,倪虹拚湊出了寄件人的基本信息:女,比倪虹年輕一些,膚白高挑,喜歡戴墨鏡,塗著一種味道有些清苦的香水,說話斯斯文文。

倪虹把信息告訴劉珖後,說:“我可以肯定,我身邊沒有這樣的人。小時候,和我打過架的同學,我也找到了最新的信息,她比較矮胖不長這樣。但是,我總覺得這個女人我似乎看到過……”

一個月前,自從出過被人威脅之事,倪虹便在學校練功房修習起了拳術。

想起那個女人在背上的重擊,倪虹心有餘悸,也有意增強了力量訓練。

見劉珖憂心忡忡,倪虹便說自己可以應對,他不能放著工作不幹,整天守著她。

帶著憂心入睡,劉珖便做了那樣的夢。

夢境荒誕,但光影重疊之中,劉珖卻似看見那個女人眉角有一顆痣。

開了燈,劉珖拿出手機翻了一陣相冊。

突然想到手機是一年前換的,劉珖又下床去翻抽屜。

抽屜裏,躺著一隻舊手機,距今已有八年,但劉珖探出的手又縮回,暗道:他不是早就刪了所有的照片嗎?

劉珖閉眼想了一會兒,好似已想不起那人的麵容,便在手機上輸入某大學之名。

他沒記錯的話,在大學的校友論壇中,有人發過一些班級合照。

半個小時後,劉珖終於找到他要找的那張照片,看著合照第二排中心的那個女生,他動手放大了她的眉眼。眉梢之下,果然有一顆小小的痣。

難道真是她幹的?劉珖陷入沉思中。

模糊的記憶,帶他回到七年之前。

她似乎生氣地罵他:“你不配談戀愛!你不配!”

至於他自己說了什麽,他卻是忘了,或許,隻是慶幸他抽身及時,沒有釀出禍事。不過,正像她罵的那樣,在之後的幾年裏,劉珖一直沒有桃花運,回想起來,他也不知是自己沒魅力,還是自己不想談戀愛,又或者……

他有了心理陰影,不適合談戀愛,給不了別人幸福。

直到,那一天,他和倪虹相遇。

“麻煩你把老人放平。”

“你是醫生嗎?”

“我是老師,學校係統教過,放心,我救過人的,誒,你快點。仰臥平躺。”

她明明是在命令,但又那麽溫柔可親。

劉珖知道自己心動了,否則他不會親自去挑選耳機,還匿名送給她……

就在劉珖、倪虹為找人而煩惱時,王千樹告訴他們一個消息:耀明燈業想和王氏燈彩坊合作,希望他們能授權他圖樣,去生產微縮版陶瓷走馬燈。

這之前,關於蘇燈市場、關於傳承發展,倪虹說了很多。特別是“禦窯金磚文創產品大賣”一事,帶給王千樹很大的震撼。

因為她的勸說,王千樹已經轉變了觀念,同意參與編撰校本教材,也擔任了新苗小學的客座教師,一周一次,教孩子們製作微縮版的走馬燈。

當體型巨大的走馬燈,被等比壓縮為書包一般大小,誕生於孩子們的手中,那種成就感和滿足感,是無以言表的。

這一次,王千樹不等倪虹答應,便跟她說:“我是想答應範總的,隻是我不清楚,我有沒有這個權限?”

“權限?”倪虹有些發懵。

最近,那個女人老是搞事情,倪虹心態再好,也很難完全不在意,突然間感覺自己腦子有些不夠用。

“你不記得了呀?我們之前和‘尚美家居’合作,合同還在呢。裏麵有排他條款。”

倪虹這才想起來,尚美家居是啟華燈業下的子公司。

“我和劉珖研究一下,再給師父回複。”

再好的記性,也不如當麵看清。倪虹調出手機上備份的合同,和劉珖研究一陣,得出了結論:“不算違背合同。跟尚美那邊,簽的是‘合作’是“製作’。耀明這邊,要的卻隻是‘授權’,是拿著圖樣去做燈彩,可以算作文創。隻要不把美尚的訂單圖樣拿出去授權,就沒問題。”

劉珖忙催促倪虹:“趕緊給你師父打電話吧,這合同能做。”

倪虹見他這麽積極,有些哭笑不得:“我怎麽覺得,你是故意在跟你爸作對呢?”

“有嗎?”劉珖摸摸鼻子,笑問,“我隻是希望你師父能多掙錢,好不好?”

倪虹丟他一個白眼:“嗬嗬!”

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