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賦

“玉遙?你不是竹子嗎?”

“誰規定竹妖就一定得變竹子。”

說的也是,此刻才後知後覺自己剛剛有多丟人,幹咳一聲:“蘇逸讓你來的?”

“如果不是他,我又何必費這麽大的勁。

五日後會再次發動對玉門城的進攻,在那之前讓你不管用什麽方法務必把那個什麽大國師處理掉,白鶴不知怎麽惹到了他,讓我告訴你,將本事全都使出來,能打死盡量不要留活口,生不如死勉強可以接受。”

“....”

“我向來看不慣他的自私,白鶴即便再可惡仍是一名上仙,在天庭掛有官銜,若是真按他所說,我們恐怕也得跟著陪葬。”

“他也隻是說說而已,你比他年長幾千歲,怎麽會跟他計較。”

“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麽你如此肯定他就是你要找的人,我倒是覺得那個左冷比他更貼近。”

想起那張生人勿進的臉,不由得輕笑出聲:“是有些相似。”

“玉遙,你不會明白,他的氣息在我身體裏藏了上萬年,我便是忘了自己也絕不會忘記他。好了,你還是趕快回去,保護好他,若是再出現上次那樣的差錯,小心我拿你燉肉。”

頭頂有片陰影罩下來,身上落了幾滴水珠,滅不知何時從河裏趴了上來,歪著頭看看蹲坐在地上的我,再看看張著腮吸氣的紅鯉魚,伸出濕噠噠的手放在我額頭上。

“生...病...”

“...沒有。”

他瞪著眼睛看了我一會兒,拾起地上的玉遙:“我去,殺魚。”

...早就提醒過廢話不要這麽多。

滅突然驚叫一聲,紅鯉魚從他手裏跳出去,河水濺了我一身。

殷紅的血從他指尖滴落,玉遙這一口咬的極重。整個拇指血肉模糊,舊傷剛好又添新傷,自從再遇到我,他似乎就沒有好過過。

好在藥膏還剩下一點兒,塗上去用手帕包紮好:“你去添柴,魚我來抓。”

十指連心,估計真的是被咬疼了,他皺著眉支著傷指,乖乖坐在我原來的位置上,一邊添柴火一邊輕輕朝拇指嗬氣。

看著水裏的倒影。剛剛口出狂言的雄心壯誌頓時萎縮了一半,我討厭涼水,更討厭在水裏摸東西。

歎了口氣。將鞋子放在離水比較遠的岸上,從腳尖一點點試探著往水裏伸,渾身不禁打了個寒顫,實在不想再把手臂伸進去,索性脫了外麵的紗衣當漁網用。

網是網到了不少。不過都是一些手指大小的,丟進火裏怕是還沒等到翻身就成了灰燼。

略微挫敗。

不遠處的坡後一前一後站著兩個人,看著水中半身濕透,發絲淩亂的女人,深藍雙眸中透露出幾絲笑意。

真是個...不能以世俗論之的女人。

“你去,找幾條大魚敲暈了扔進去。”

“是。”

“等等。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國師。”

“遵命。”

或許索格認為我會帶給他弟弟帶來不好的影響,吃完烤魚回去。我便被禁足在一個獨立的帳篷裏,任何人不得探視,滅對此意見很大,不過還沒發作出來便被索格親自拎走。

帳篷裏用粉色紗簾裝扮的十分精致,雖是簡易帳篷看起來卻更像是姑娘家的閨房。比在肅州的那個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看來是花了不少心思。

莫非他們現在改用懷柔政策?

“國師大人。大王子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內。”

“本道便是奉了將軍之命過來查看,此女武功高強擅妖法,僅憑你們之力怕是無法奈何,若是被她逃脫爾等死罪難逃。”

大國師深得王庭器重,這番言辭自是沒人懷疑。

帳中響起陌生腳步聲,睜開眼睛,看到一張與天鶴十分肖相的臉,再度閉目小憩。

“國師在軍中地位越發水漲船高,便是連索格都不放在眼裏。”

“在本道眼中,人並無高低貴賤之分,又何必因為出身、身份這些虛無之物庸人自擾。”

“這一點,我的確比不得你灑脫。扔下那些掛念你的人四處遊山玩水,連封書信都沒有。”

他快步走到我麵前,壓低聲音:“你在說什麽?”

“我設了氣罩,他們隻會聽到我想讓他們聽到的。”

他甩甩袖子,一屁股坐在床邊:“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就在你說以他們之力無法奈何我之時,我身上係著鎖妖繩,根本出不了這西域大營。”

說完,還特意伸出手腳上的金環在他眼前晃了晃。

“這不是你...”

“沒錯。”

“是蘇逸找你回來的?”

“他說白鶴太礙事,又因著身份特殊怕你惹上麻煩,便讓我當做家事自己處理掉。

思來想去最簡單有效的就是離間計。

索格此人甚至自大,我那個兄長的脾氣同樣同樣不是個能屈居人下的,更何況隻是一介凡人,隻要我稍微動一些手腳,很快便會不歡而散。沒有下界君主的授命,即便他有天後做靠山也不可能隨意插手凡間之事,更何況是兩國交戰的大事。”

“看出來了,所以我剛剛才這麽配合。”

“...話又說回來,你怎麽會乖乖束手就擒?”

“我有想知道的,或許能從他那裏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第三個人?”

“總算聰明了一回。”

“我聽玉遙說你過多消耗了魂珠的力量,是該抓緊時間了。不過,我自下界起便一直打聽靈珠的去處,上萬年來卻一點兒收獲都沒有。你說是不是有人動了手腳。”

“所以我才要從白鶴身上下手。”

“大王子。”

見到帳內另一個人,索格顯得有些意外,背著手:“國師也在此?”

天鶴略微頷首,態度多了幾分倨傲:“本道不放心,特意過來看看,違背了王子的命令,還請王子降罪。”

話雖這樣說,臉上卻看不出一絲請罪的態度。

“國師於本將母子有大恩,又何須在乎這些虛禮。”

“本道先行告退。”

看著消失在帳外的灰色身影,索格眯了眯眼睛,這是心情陰霾的兆示。

“來人。”

“王子。”

“把帳外的人換了,各打五十大板罰去做勞役。”

“遵命。”

初見成效。

倒了杯涼茶推到他麵前,他端起來看著,似笑非笑。

“喝吧,沒下毒。”

“這還是你第一次對我和顏悅色,看來大國師很不得你喜歡。”

“彼此彼此。”

“你在這裏做客已有幾日,對方卻一絲動靜都沒有,看來,你對他們並沒有那麽重要。依我看,倒不如隨我回王庭,以你的身份封個側妃應該不成問題。”

“為什麽不是正的?”

他被我問的一怔,饒有興致的把我看著:“我的正妻長相不若你傾國,身材也比不上你婀娜,性格更是不如你有趣,不過她是西域前王庭也是最大部落的公主。”

“還是算了,王侯世家妻妾間鬥的你死我活的事聽得夠多,若是失手打死一個還得賠上自己的小命,倒不如一夫一妻平平淡淡。”

“據我所知,蘇逸家中已有一位妻子。”

“...”深吸一口氣,“你是,存心來氣我的?”

傍晚大國師又來了一次,被士兵攔下來後沒說什麽便離開了,看來是真的白鶴。

夜半時分,悄悄溜進白鶴的帳篷,他以為用鎖妖繩封住我的法力我便無可奈何,用一句被道了萬千遍的俗語來說,我過得橋比他走的路都多,他這般小把戲又怎能入我的眼。

這條鎖妖繩是我閑來無事用太上老君的八卦爐煉出來,結果不如人意便隨意丟在一旁,偏偏被他當成了寶。

閉上眼睛,化成一道氣由耳入腦。

再次來到天宮,走在熟悉的七彩霓虹大道,經過熟悉的宮殿和我曾精心栽培的花園,還有,那片已經枯萎荒涼的桃花林。

見到不少上仙,感情深厚的、淡薄的、陌生的,便是這些人聯手將我逼進絕望的深淵,心中那股怨氣莫名減緩,真正印證了往事如煙四個字。

數萬年前情竇初開,這個我便隻為一個人存在,隻注視一個人,愛為一個人,怨為一個人,便是恨,也容不下他人。

司溟、福姬二人早已貌合神離,絕世山莊山頂福姬差點兒害我魂飛魄散,這件事後更是如此,我想,唯一支撐她坐在那個位置的動力,便是我。隻是,她無論如何,不該打蘇逸的主意。

就在天朝軍隊再次發起進攻的前一日,被大國師用陣法鎮壓在玉門城內的萎人突然跑了出來,首當其衝的則是距離此地較近的西域軍營地。

為了防止形勢惡化,大批被抓傷尚未完全演變為僵屍的士兵被潑油焚燒,一時間火光衝天,聲嘶力竭的慘叫聲令人遍體生寒,火苗趁著風勢還點燃了一處糧庫,幸得即使撲救,否則全軍半年的口糧就要付之一炬。

看著眼前混亂場景,雙拳緊握,索格一張臉陰霾的嚇人,額上青筋暴起。

飛來橫禍也就罷了,可若是人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均難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