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018 兩個殤離

自那日從溪邊回來之後,妖妖幾乎每晚都會做夢,睡夢中她來到一片豔麗如火的桃花林中,周圍的環境十分熟悉,正是自己所生活的百花宮內的一角,記憶中這裏是一片綠瑩瑩的草地,何時多了這片林子,還是桑黎喜歡她自己卻素來不喜的桃花。

自妖妖曆險回來之後,蔻紅便搬進了她的帳子,察覺到帳內不尋常的氣息,睜開雙眸,裏麵清冷明淨,尋不出一絲睡意。

灰蒙蒙的天色透出幾絲光亮,透過窗戶打在床鋪上。

上麵的人不知何時醒了,正盤腿坐在**打坐,半張臉掩在昏暗中不甚清晰,曝露與光線中的那一半,線條柔美清晰帶著隱約的冷傲與漫不經心。

看著這樣的她,蔻紅眉頭越皺越緊。

便當這時,閉目養息的人突然睜開眼睛,四目相對的那一刹,蔻紅的身子微不可察的一顫。

她並沒有察覺,來到窗前挑開一角窗簾:

“時辰正好,既然醒了就陪我到外麵采些露水。說來也怪,不過一覺的工夫,凡塵的汙垢之氣緣何比昨日濃厚許多,也就隻有日月交替之時能見到幾絲清明。”

蔻紅不為所動,雙眸諱莫如深的盯著她的身影。直至她略不耐煩,黛眉輕輕蹙起。

“嗯?怎麽還不起身?”

“宮主?”

那人對著她無奈的勾勾嘴角:“都告訴你許多遍了,怎麽總也記不得。在凡間不要叫我宮主或者仙子,喚我婉兒。”

“婉???兒???”

她這才燦然一笑,瞬間隻覺無數花朵在眼前盛開,絢爛奪目,令人不敢直視。

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衫,似乎極不適應。搖身一變,白衣勝雪,氣質飄渺。

又重新打理了長發,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徑自撩開帳子,帳外情景入目,第二步如何也邁不出去。

驚異不過是暫時的,下一刻傾國傾城的麵容上又是一片淡漠。

不理會外麵那些看直了眼的士兵,重新退回到營帳,看著不發一語,卻似乎早料到她會有如此反應的人。略微懊惱的揉了揉太陽穴。

“凡間的酒竟比天後的瓊漿玉露還要醉人,我昨晚多喝一些,什麽都記不得。你怎麽會把我帶到軍營來?

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厭惡的便是這些自以為是的男人,尤其還是凡塵中沾染了汙濁的男人。”

玉遙偷偷瞄著不遠處優雅喝茶看書的人,還是那張臉,渾身的氣質卻與之前大型徑庭。似乎是從一個受盡寵愛、不諳世事的小公主一下子變成主宰萬物、睥睨天下的女王。

“她這是,又回到了哪個時候?”

“一萬年前,天地間所有有靈者的主宰,百花仙。記憶停留之處該是我們下凡尋花種的其中一次。她在凡間的名字,叫做婉兒。”

“婉兒?代婉?”

“有美一人,宛如清揚。她認為隻有這個字才能表達出女人獨有婉約氣韻。”

真夠自戀的。不過那個時候的她。的確有傲視天下的資本。

不管是一萬五千年還是一萬年,總之都沒有他,玉遙不免有些失落。深刻體會到自己在她生命中的缺失。

“蘇逸知道嗎?”

“不確定她什麽時候會再變,便沒有告訴他。”

“瞞也瞞不過,我去叫他過來。”

話音剛落,蘇逸掀簾子進來,第一眼便注意到安然坐在凳子上的人。一身清麗氣度將那把粗糙簡陋的矮凳也襯出了幾分光華。從內到外變化實在太大,很難讓人不注目。

見到進來的人。她略微詫異,即便如此,臉上表情依舊張弛有度,便如一本優雅典雅的畫作。

“你怎麽也下來了?”

三人心頭均是一驚。

“你認識他?”

淡淡瞥了玉遙一眼,眉目流轉間盡是風華。

“化成灰我也認得,倒是你,小竹妖,為什麽總圍著我轉,還有,你同我的蔻紅究竟是什麽關係?”

玉遙腳下一個踉蹌,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被活活氣死,不是說還前進了五千年,看這周身的氣度風華,的確是一宮主位仙子的派頭,怎麽誹謗的話題依舊如故。眼角掃到另一當事人,仿佛習慣了般,臉上寫滿了淡漠,反差太大,竟比看到更甚與他的嫌棄更不是滋味。

“怎麽不說話,天君不是派你去了西海岸,小怪獸的水平真是越來越差,還不夠你一個來回的時間。”

“你把我當作了誰?”

發生了何事,蘇逸心中隱隱有些主意。心中不舒服隻是沒有表現在臉上,上次是不認識,耐心了這麽久,卻又被錯認成了其他人。

便是再淡定也被他這一句問的發了懵,眨著懵懂的眼睛向蔻紅求救:他怎麽了?

蔻紅卻是不禁舒了口氣,不管是她還是宮主,都不期望那個秘密盡早公開。

事情總喜歡紮堆而來,帳內氣氛正漸漸由迷茫轉為冷凝,仿佛添亂一般,左冷手裏拿著油紙包一臉渾然不知的走了進來。

看到裏麵的陣仗,腳下一滯。

同樣呆滯的還有一人,站起身,三兩步來到蔻紅身邊,不安的握著她的胳膊,視線在兩個男人身上來回徘徊。

“怎麽???會有兩個桑黎?”

獨自一人坐在帳中,今日之事對她來說不可謂不是一個衝擊。

蔻紅告訴她,她所看到的兩個人都不是桑黎,而如今所處的這個時代是一萬年之後。就在她所遺忘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很多事,天地易主,萬物變化,道不盡的曲折複雜。

所有事都有可能發生,她並不是不相信,卻更相信自己的感覺。她覺得,兩個,都是她認為的那人。

這其中,究竟還有何緣故。

“代小姐,你在裏麵嗎?”

話音未落,人已經掀簾子進來。

一個青衣做婦人裝扮的女子,手裏端著吃食,看到她略微吃了一驚。

“小姐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本來就有煩擾,再加上這婦人給她的第一感覺不是很好,眉頭輕皺。不自覺加重語調:“誰準你進來的?”

紅柳動作一僵,竟被她的氣場震在原地。

“小姐???”

“出去。”

帳中再度恢複平靜,察覺到自己的剛剛的失態。懊惱的抿了抿嘴角。

紅柳手忙腳亂的出了帳子,差點兒與門外的左冷撞到一起,想起還拖欠的二十軍棍,身子微微顫抖。

“左將軍。”

瞥了眼盤中分毫未動的甜點:“她心情不好?”

“不是,是奴婢做錯了事。惹得代小姐不開心。”

“以後如無要緊之事,最好待在帳中不要出來。下去吧。”

“是。”

看著他沒入營帳的身影,紅柳咬了咬嘴唇。

察覺到熟悉的氣息,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緩緩垂下。

左冷並不覺尷尬,將手裏的東西遞過去。

“這是你昨日吵著要吃的東西。剛剛沒機會給你。”

拆開來看,卻是一塊塊七零八落的熟肉,勉強能看出大概形狀。

“這是什麽?”

“叫化雞。”

“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吃油膩的東西。”

“???隨便你。”

將油紙擱在她麵前的桌子上,左冷轉身便走,留下一個冷峻強勢的背影,與她記憶中那道如出一轍。

一手托著下巴。視線不自覺跳轉到那隻烤的焦黃的叫化雞上,一個念頭出現在腦子裏。這不會,是他親自烤的吧。

嘴角勾,拈起最精瘦的一塊送進口中。

收拾好心情,將蔻紅喚了進來。

兩人都沒有想到她情緒調試的如此之快,說辭還沒有準備好,三雙眼睛,相對無言。

“把你們知道的都告訴我,我有的是時間,可以聽你們細細道來。”

走出營帳,玉遙的臉色唰的就變了,沉著麵色將蔻紅拽到一處阿靜之地。

想發火卻不得不壓低聲音:“你為什麽要這樣說?”

蔻紅同樣冷著臉,坦然道:“我說的是事實。況且,他對她所做的又何止這些。”

“你這不是存心要拆散他們。我是不喜歡蘇逸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可也從來沒想過讓他們分開。倒是你,平日裏一副惟命是從的模樣,沒想到卻會在背地裏使陰招。”

蔻紅眼眸微垂,似乎在考量該如何對他解釋。

“要想活命,她必須離蘇逸越遠越好。”

“什麽意思?”

“以她的能力,你以為隨隨便便一個衝撞就能令其喪失記憶?”

“是白鶴?”

“我不確定。上次在軍營外,該是蘇逸做了什麽,觸發了她封鎖的一部分記憶才會導致如今的結果。”

“那不是很好,多讓他們獨處幾次,說不定她就能很快恢複過來。”

“每一次前進,都是以靈力的消耗為代價,前進五千年就意味著,她耗損了五千年的生命力。”

“若她記憶全部恢複,會有什麽後果。”

蔻紅沉默了一會兒,指著一隅的一株野花兒。

“你說,它到了冬天會是怎樣的樣貌。”

“有什麽辦法?”

“如今隻能寄希望於血池,首先要做的是讓她跟我們回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