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醋海生波

次日,許藍醒來,一睜眼就看見沈沐風的臉。他同她擠一張病床,胳膊繞過她肩膀,腿壓在她腿上,以一種霸道的姿勢將她牢牢禁錮住。

許藍腿被壓得發麻,伸手推他。他驚醒,問:“你醒了?”

“你這不是說廢話麽?別壓著我了,沉!”

沈沐風不情不願的挪開腿,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問:“現在好些了嗎?”

許藍點頭,微微一笑:“好多了。”說罷撐起身子,慢慢的走向浴室洗漱。

她表情輕鬆,可沈沐風的心仍然輕鬆不起來。

她雖然能笑,但是眼睛腫得不像話,雙眼皮成了單眼皮,昨夜不知道哭成了什麽樣。他想了想葉琛笑起來時充滿陽光氣息的臉,心裏十分的不舒服,再一回想昨夜葉琛說過他真的差點動手搶親的話,忍不住狠狠的捶打了一下枕頭。

許藍骨裂症狀比較輕微,很快就辦了出院手續。沈家廚師精於藥膳,天天給她進補,她遵照醫囑避免進行大幅度動作,如此調養了一個月,身體基本恢複如常。

夫妻二人的生活又恢複了平靜,沒人提起葉珊,也沒人提起葉琛。沈沐風已經對周遭某些不識好歹的人進行了警告,沈家勢大,也沒人有膽子當麵在許藍麵前提起舊事。

回到公司之後,許藍很明顯的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高管們在她麵前不再露出鄙夷之色,而底下的員工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她走到哪兒,都能聽到人恭恭敬敬的問好。

她不由得好奇起來,可有在洗手間嚼舌頭的兩個人的前車之鑒,同事們即使在此處遇上,也隻隨便打招呼寒暄,不敢再談同她有關的八卦。最後她去找陳若天一打聽,才知道了沈沐風治療員工不服氣毛病的法子。

那兩個對她無禮的員工各自有背景,直接開除的話,未免簡單粗暴,且不能服眾。沈沐風沒有降她們的職,也沒有扣薪資獎金,甚至連申斥都沒有,反而當眾誇讚了兩人的工作協調能力,給她們安了個“特派專員”的銜兒,然後讓她們去雲南主持援建工程。

兩人呆的地方不是昆明,亦不是麗江大理,而是從深山中的小鎮換到另一座深山裏的小村,路途顛簸自不必說。雲南山區氣候炎熱潮濕,物種極其豐富,自古多爬蟲瘴癘。她們累了一天回到住處,掀開被子,發現裏麵鑽進了蜈蚣,看看牆壁,角落裏爬著壁虎,掀開馬桶蓋,也許能找到一條嘶嘶吐著信子的小蛇。

兩個養尊處優的女子怎能忍受這種折磨,可是她們的家人來說情,卻被沈沐風用“職業精神”“錘煉心智”“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這些高大上的理由堵了回去。

誰都怕被沈沐風派過去陪各色蟲子,各路唧唧歪歪的人馬齊齊閉嘴,不管心裏再不服,麵上也對許藍禮貌無比。

禦景上一季度的業績極好,手上還有新的賺錢大項目,可以預見下一個季度的輝煌。公司上下都發了獎金,自然也要開個慶功宴,邀請各大股東和優秀員工出席。

許藍身為宴會女主人,盛裝出席。她戴了一套新定製的珠寶,豔麗的紅寶石在燈光下閃爍,仔細一看,寶石裏仿佛有火光灼灼。近些年紅寶石被過度開采,資源接近枯竭,這樣的成色,這樣的大小的鴿血紅,在市場上已經極難尋覓。

擁有能做出整套首飾的寶石的人,恐怕隻有從上一輩那裏繼承了大量珠寶的沈行知了。他慷慨如斯,可見對這個長媳的愛重。老人家的威望是沈沐風無法比擬的,眾人看許藍的目光又敬了幾分。

沈沐風攬著她的腰四處應酬,好容易有了空暇,他在她耳邊低聲笑:“你今天可讓在場的女賓嫉妒死了。”

許藍摸了摸脖子,說:“別提了,這麽多寶石本來就沉,再一想想價格,我覺得自己都要走不動路了。”

“有好東西戴,你還唧唧歪歪,對得起這些寶貝不?”

許藍白了他一眼:“沒辦法,小門小戶的人眼皮子淺,膽子小。”

“你還有臉說自己膽子小?你這臉皮……”他見四周無人注意,便捏了她臉頰一把,“果然又變厚了。”

許藍剛想反擊,就有人來搭話,她不得不立刻換上溫婉矜持的表情,隻能在挽住他胳膊的時候不著痕跡的掐他一下。

兩人不可能時時拴在一起,許藍離開了沈沐風,去同某個從業四十多年的資深會計師攀談。正說得投入,身邊忽然有人抓住她的胳膊往左一拽,低呼:“小心!”

她身邊堆得高高的點心塔傾倒下來,正好落在她剛才站立的地方,沉重的多層茶點盤撞擊地麵,發出巨大的碎裂聲。

這玩意若是倒在身上可夠疼的,許藍驚魂未定的看了看地上狼藉,然後發現自己在那人的大力拉拽之下,正緊靠著他的身子,趕緊退了一步,看向他,剛說了個謝字,就錯愕的怔了怔。

葉琛比她平靜許多,溫言問:“沈太太受驚了,你還好吧?”

許藍趕緊撫了撫胸口,強笑:“現在好多了,剛剛真的嚇了一跳。多謝你。”

事發突然,她用受驚來解釋自己臉色發白的原因,沒有人懷疑。她定了定神,對他說了句“我先處理一下這事”,便轉過身讓人來收拾地上狼藉,避開了他的視線。

某位小姐減肥過度,血糖太低,忽然暈倒,撞在桌子上,引起點心塔的倒塌。許藍趕緊叫來人扶著她去休息室,喚來駐在酒店的醫生問診。還好隻是小狀況,那位小姐自有伴侶照料,她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休息室,剛出門,就看見沈沐風迎麵走來。

“你怎麽來了?”

他繃著臉:“怎麽,我不能來?”

語氣生硬。她微微皺眉:“你不高興?遇上什麽事了?”

沈沐風抬起她的手,慢慢的撫摸她的手腕,問:“剛剛有沒有受傷?”

“沒有。葉琛動作很快。”說完他的名字,她覺得有些尷尬,抿住了嘴。

他目光一頓,把手鏈往她手臂捋了些,盯著她腕上一條細小的劃痕道:“那小子抓著你的時候也不注意點,看看,被鏈子劃傷了吧。”

傷口極小,許藍也不甚在意,說:“情急之下他哪兒有心思找準位置再拉我,事出突然,他沒控製住力度,連帶著讓手鏈磨了下皮膚,也不是什麽大事。他畢竟幫了我一個大忙。你想想,那幾個茶點盤有多沉,如果倒下來,差不多正好撞我這邊肋骨上。骨裂剛好沒多久,又挨一下,那不是很慘?”

沈沐風悶悶的說:“我知道該謝謝他,不過……”

“不過什麽?”

他低低說了句“沒什麽”,在她的手腕上擦了又擦,她終於回過味來:“不至於吧,難道你覺得他碰過了的地方髒了?你這是什麽思想?”

沈沐風白了她一眼:“我這是心疼你,你被劃了道口子,我摸摸是安慰你,你應該感到很高興才是。”

“高興高興。”

“因為我關心你而高興?還是因為某人及時救美而高興?”

許藍睜大眼睛:“有人救我,我當然高興。難道你覺得,救我的人是葉琛,那我還不如站在那裏挨砸?”

“胡說八道!”沈沐風回想起方才場景,一個驚魂未定,小臉蒼白,一個從容鎮定,溫言撫慰,而且兩人站得還那麽近,幾乎貼在了一起。

那家夥救人之後,為了避嫌,應該主動往後退一步,結果他有挪動腳嗎?不自覺的東西!

他忍不住暗自磨牙。

許藍道:“不和你扯了。趕緊回去吧,沒有男女主人都離場的道理。”

沈沐風忽然把她摟進懷裏,含住她的嘴唇用力的吸,放開她之前還咬了一下:“你就這麽不想和我單獨呆一會兒?”

“回家之後不是有的是時間麽。先辦正事。來了這麽多人,總得好好招待人家。”

“沈太太真稱職。”

兩人回到會場,有人打趣:“沈總心念著沈太太,看見人沒回來,就趕緊出去找了。感情真好。”

沈沐風覷了一眼不遠處的葉琛,胳膊收了收,把許藍攬得更緊了些:“這是自然,我倆如果感情不好,怎麽會結婚?”

許藍被他勒緊了腰,很不舒服,推開他的手臂說:“我去看看那邊收拾得怎樣。地板上的奶油如果沒擦幹淨,萬一打滑摔倒了人,就不好辦了。”

她過去查看了一下,確定沒有後患留下,便走到一邊的沙發坐下,稍作休息,順便打量四周,目光一轉,又對上了葉琛的視線。

對他的恨變成了悵惘,由於關係尷尬,她盡量避免同他接觸。隻是他剛剛幫了她,於情於理她都不能太冷淡了,便矜持的對他笑了笑。

沈沐風眉毛一跳,找了個借口離開身邊的人,走到她的旁邊坐下,說:“你唇膏得補一補。”

她微微一怔,旋即回想起他剛才那個惡狠狠的吻,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一邊從手袋裏取唇膏,一邊埋怨:“還不是你害的!”

沈沐風從她手上奪過唇膏,揭開蓋子,將唇膏旋出一截,空出一隻手托起她的下巴:“我來給你畫。”

“你——”

他打斷她:“聽話,要不我在你鼻子上畫個圈。”

她不得不由他施展。他的力度很輕柔,掌心溫暖,目光專注而柔和,呼吸輕輕的拂在她臉上。她的心不由自主的軟了下來,眸光裏多了溫柔之意。他微微一笑,把唇膏蓋子合上,俯過去在她臉頰輕輕一吻,柔情蜜意:“現在好了,真是漂亮極了。”

他順手替她理了下項鏈,眼角餘光卻瞟向葉琛的方向。

葉琛已經轉過身,背影略顯蕭索。他滿意的笑了笑,重複了一句:“漂亮極了。”

他覺得他這一招氣人大-法做得的確漂亮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