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牧進來,高潔茹愣了一下。

她剛剛打開飯盒,將夾層的小飯盆一個個擺出來,兩菜一湯,色香味俱全,還有一小碗晶瑩欲滴的米飯,令人胃口大開。

“你怎麽來了?”高潔茹正準備吃飯,她將筷子放下,看著李牧笑吟吟的說道。

“站站就走,陪領導來的~~”李牧笑了笑說道,然後低頭看了一眼小桌上的飯盒,壓低聲音問道:“那男的是誰?”

高潔茹一愣,旋即眉眼彎成了一輪彎月,李牧目光中的平和關切讓她心安。

最近她一直在反思兩人之間的關係,毫無疑問,高潔茹是喜歡李牧的,但是兩人之間不可能有結果,她不想耽誤李牧,也不想再沉溺在這種不能見光的感情中走不出來。

生活步入正軌的高潔茹準備像正常人一樣開啟嶄新的感情生活,說實話,追她的人很多,但是大多數隻是想玩玩,她肯定不會再誤入歧途。

給她送飯的這個男人叫吳起好,三十三歲,妻子兩年前病逝,一直單身,吳起好是濱海設計院的一名工程師,國家公職人員,收入不菲。

吳起好第一次見高潔茹就留下了深刻印象,在這個溫婉大氣的女子身上,他似乎看到了病逝的妻子的影子,兩個人身上有太多相似之處。

高潔茹能感覺到吳起好的好感,這種好感不同於那些好色的男人,所以她不排斥他的追求,但是也不會輕易答應,她打算找機會先跟李牧聊聊。

“濱海設計院的一名工程師,最近在追我~~”高潔茹看著李牧,柔聲說道。

“你怎麽想的?準備好了嗎?”兩個人在前台後麵的小隔斷裏,李牧輕輕拉著高潔茹的手,一臉關切的問道。

“我想試試,像正常女人一樣,結婚、生子。。。”高潔茹反手攥住李牧的手掌,目光中滿是柔情和向往。

“不管你做什麽選擇,我會始終站在你身後!”李牧小聲道,聲音非常堅定。

高潔茹的目光微微有些濕潤,這個比她小了足足六七歲,像冬日旭陽一樣出現在她身邊的小男人,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

“這個男人怎麽樣?靠譜嗎?天天給你送飯?”見高潔茹神情有些激動,李牧嘿嘿一笑,一臉八卦的問道。

“剛認識沒多久,感覺還行,不過我跟他明說了,我之前受過傷害,不會輕易邁出這一步~~”

“嗯,如果真的在意你,也不會急於一時,多了解了解,對彼此都好!”

“嗯,我知道怎麽做!”高潔茹點點頭,目光堅定的說道。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趙文蓮大大咧咧的聲音。

“走吧,出去吧!”李牧起身說道。

就在他轉身往外走的時候,高潔茹突然從背後緊緊抱住他。

“謝謝你!”高潔茹將臉頰貼在李牧的後背上,眼淚緩緩滑落。

李牧心裏一軟,拍了拍高潔茹的手掌,柔聲道:“別搞的這麽傷感,我們隻是從半情人半親人的關係完全蛻變成親人關係,隻要你願意,以後我就是你弟弟!”

“嗯!”高潔茹重重點了點頭,這時,趙文蓮已經下來,看到一樓沒人,扯著嗓子喊道:“高姐?”

高潔茹連忙將李牧鬆開,慌亂的擦拭眼淚,李牧則順手從飯盒裏拿了一塊糖醋排骨塞到嘴裏,津津有味的啃著從隔斷後麵出來。

“你什麽時候來的?”見到李牧,趙文蓮很高興。

“剛到,你是不是又胖了?”李牧將排骨啃的嘎巴嘎巴響,斜了趙文蓮一眼,含含糊糊的說道。

“放屁!哪隻眼看到我胖了?!”趙文蓮怒道,邊說邊挺胸摸了摸腰身,她最近過得不錯,吃得飽睡得香,確實長了兩斤肉,聽李牧這麽一說,不由有些心虛,真的這麽明顯嗎?

趙文蓮一直渴望能有個屬於自己的小家,劉國輝和老太太滿足了她的一切幻想,她之所以死心塌地的賴上劉國輝,一方麵確實喜歡劉國輝不言不語辦大事的爺們氣,另一方麵,劉國輝濱海土著的身份,對她也很有吸引力,想想一下子分兩套房,直接奔小康,生活該多麽富足美滿?

幸福有時候就是這麽簡單!住在自己親手布置的新家裏,身邊還有一個視自己如己出的老太太,趙文蓮的心前所未有的滿足和踏實。

“劉國輝最近就要判了,估計判個一年半!”李牧在沙發上坐下,對歪靠在另一邊的趙文蓮說道。

“這麽少?!”趙文蓮差點兒跳起來,欣喜若狂道。

“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閉嘴!”李牧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

“嘿嘿嘿,真是太好了,我以為怎麽也得三五年呢!”趙文蓮高興的又蹦又跳。

“真要三五年的話你能等得起?”看趙文蓮高興成這樣,李牧也很開心,他笑著問道。

“怎麽等不起,再過五年我也就三十歲,正是好時候呢,生孩子能生一窩!”趙文蓮大大咧咧的說道。

“生吧,生兩窩!”李牧鼓勵道。

“兩窩怎麽了,我家有的是房子!”趙文蓮驕傲道,她的這種驕傲有別於本地土著的不可一世,而是一種滿足感的宣泄。

“不管生幾窩,你一個人肯定生不了,等案子判了,我帶你去見見劉國輝~~”李牧揉了揉眉頭,頗有些無奈的說道,碰上這樣的奇女子也是真服了,人家劉國輝還不知道怎麽想呢,她已經暢想到生兒育女了。

“你是說在監獄裏生?”趙文蓮腦回路清奇,以為李牧帶她去圓房,登時大驚小怪道。

“生!”李牧沒好氣道,就在這時,林清華打來電話,李牧連忙起身,邊往外走邊回頭對高潔茹道:“我先走了!”

趙文蓮依舊沒有反應過來,一臉驚訝的追問高潔茹:“高姐,監獄裏這麽好嗎?還能同房?”

高潔茹戀戀不舍的看了李牧的背影一眼,這才回頭看著趙文蓮,一臉無奈。

“開車過來吧,在前麵停車場等著就行,一會兒走的時候我叫你!”林清華在電話裏小聲說道。

李牧開車從酒店大門前經過,透過車窗,他看到江總跟一個體態偏胖衣著普通的老頭站在一旁,老頭和顏悅色的跟江總聊著什麽,江總低著頭一言不發。

李牧將車停在正對著大門口的停車位上,透過後視鏡,靜靜的觀察。

老頭應該就是大老板,確實沒什麽架勢,看樣子也比較慈祥,很難想象這麽一個慈祥的老頭,怎麽可能管理好這麽大的企業?難道真的如坊間所言,大老板對於龍盛集團,最大的功勞就是提供了平台和人脈,企業發展壯大,全部是二老板彭遠方的功勞?

江總自始至終一言不發,低頭保持著聆聽的姿態,但是李牧能感覺到他的委屈和不忿。

大老板似乎在勸慰江總,時不時的拍拍他的肩膀。

聊了十幾分鍾,一輛黑色的大眾途銳緩緩的開到兩人跟前,司機下來拉開車門,大老板拍了拍江總的肩膀,轉身上車。

外觀霸氣的途銳緩緩駛離,李牧剛剛發動車,林清華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李牧將車開到江總跟前,林清華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拉開後車門,將江總讓上車,關上車門後,來到前麵副駕駛探下身子。

李牧將車窗搖下,探身看著林清華。

“將江總送回去,路上開車慢點!”林清華小聲叮囑道。

“好!知道!”李牧點點頭。

“這是江總的杯子,下車的時候拿著!”林清華遞了一個保溫杯進來。

李牧接過杯子放在置物格中,啟動汽車緩緩離開。

汽車沿著寬闊的北海路輕快的行駛,車內一片寧靜,李牧專心開車,這種情況下,江總不說話,他不會主動搭話。

“去河邊停一下!吹吹風!”經過白浪河大橋的時候,江總突然說道。

李牧調頭拐下去,將車停在白浪河北側的觀光帶上。

江總搖下車窗,夜風夾帶著涼意和水汽撲麵而來,令人精神不由一震。

“李牧,你有沒有什麽遠大抱負?”江總問道。

“您是指工作上嗎?”李牧回頭看著江總,江總喝的並不多,但是能感覺到他的心情異常低落。

“嗯!”

“沒什麽抱負,有點順其自然,把別人交代的事盡心盡力幹好就是了!”李牧撓了撓頭, 不好意思的說道。

“你是個可造之材,我對你期望很高!你知道嗎,看到你我就像看到當初剛剛入廠的自己!”江總點了一根煙,一臉蕭索的說道。

李牧沒有吱聲,靜靜的聽江總說話。

“那時候我承載的期望比你要高很多,我畢業於山東大學化學與化工學院,本碩連讀,一進公司就被當成重點培養對象,在車間幹了三個月,調到研發室,在研發室待了一年半,提了研發室主任,一年之後,調到技術部擔任技術部部長,在技術部幹了兩年,直接提拔成總經理助理,這一幹就是三年,其中大多數時間跟在彭總身邊,彭總耳提麵命,教會了我很多東西,說是恩師一點不為過!我這輩子,對彭總永遠永遠心懷敬意!我從來沒想過跟彭總對著幹!但是工作上的事,我必須堅持原則!”說到這裏,江總的情緒略微有些激動,他沉吟半響,吸了幾口煙,稍稍平靜了一些。

“你可以說我強勢,但是我沒有任何私心,我為龍盛新材料傾盡所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龍盛發展的更好!我既然接過這個重擔,就絕對不允許克賽那些令人詬病的惡習在龍盛新材料紮根發芽!”江總斬釘截鐵的說道。

今天晚上,大老板跟他聊了很多,其中最讓他難受的就是,彭總決定跟他撕裂,正常情況下,三年之後,彭總卸任集團公司總經理一職,江總順理成章的接過來。

但是現在,彭總親口告訴大老板,他決定扶持左啟運,因為他覺得左啟運比江總更穩健,公司發展到現在不容易,江總太冒進,並不適合統籌全局。

江總對權勢並不貪戀,但是他知道,一旦左啟運被豎立起來,集團公司將陷入無休止的內鬥之中!

彭總的態度很決絕,他甚至告訴大老板,如果大老板執意讓江總上位,他不惜帶著整個克賽分家決裂!

大老板隻能盡量安撫,好在三年時間還很長,一切都有回旋的餘地。

“濱海的形勢跟經濟開發區不同,克賽在寒亭區算是數一數二的企業,納稅大戶,政府什麽都給開路燈,順風順水,隻要不出大問題,隨便生產!濱海不一樣,作為國家級新區,各方麵的要求特別嚴格,而且我們在這邊不管是規模還是納稅,連前十都進不去!所以,必須花大力氣跟各政府部門搞好關係,不能給人找麻煩,如果再拿克賽那套高冷的對外姿態,絕對處處碰壁!”

“克賽的管理模式說白了就是關起門來窩裏橫,就跟清朝的閉關鎖國一樣,自大自狂,他們根本意識不到,吃政策紅利的時期已經過去,我們已經落後了很多,再不奮起直追,很快就要掉隊!”江總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李牧沒有說話,心中卻感慨萬千,孫天明跟謝誌剛已經過來一段時間,這兩個人給人最大的感覺就是喜歡琢磨人,他們或許意識不到,自己的種種行徑,跟宮廷劇中的奸臣沒什麽區別。

對人不對事,是克賽的優良傳統,在那幫人看來,把人搞好了,整齊劃一,指哪打哪,想怎麽壓榨怎麽壓榨,一切就都好了!

“跟政府部門搞好關係,不是過年過節走動走動就完事,一定要有利益輸出,無形中的利益輸出,隻有這樣,關係才能真正的牢不可破!彭總一直認為我在這邊一手遮天,他想安插個施工隊都安插不進來,我真的不是不給他麵子,項目一立項,你知道多少人想分一杯羹?哪個施工隊背後不站著一個大領導?”涼風一吹,江總有些酒意上湧,李牧明顯感覺到,他的思維有些混亂,想到哪兒說到哪兒,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彭總揪住蘇世民的事情不放,認為我肯定知情,甚至在中間還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我告訴你,蘇世民的事情是個意外,我沒想到他這麽膽大妄為!”

“徐忠路的事情也被拿出來大書特書,這個有什麽好說的,克賽就幹淨嗎?前幾年不是接二連三的換了好幾個采購?”

也不知道喝的什麽酒,後勁怎麽這麽大,剛剛還好好的,現在就跟喝醉了一樣,看著江總臉色漲紅,神情激動的大聲斥責,李牧悄悄將車窗關上,抽了個機會將保溫杯遞了過去。

“江總,您喝水!”

江總擰開被子,幾口熱茶進肚,整個人漸漸有些萎靡。

“回去吧!”沉寂了十幾秒後,江總意興闌珊的說道。